此夜始。
迟日城红日落尽之时,便会关闭城门。
守禁之严密,让她也只怀七分把握。
阿爹要她接的人,在城外玉萧山等候。
立于高耸城楼之上,她衣袂翩飞,犹如夜鹰一般纵身而下。
风泊的白鹤展翅,她已领悟八分。
若有机会,她当再去一次长清白头崖,过过她曾经过不去的天水瀑。
玉萧山,苍林似雾团团。
即便出城,百里之内也少不了迟日的眼睛,她并未掉以轻心,只招来青雀,寻人信号去。
青雀钻入一处瀑布深谷,尽处纵有水声掩盖,她仍捕捉到了人的气息。
入内,那人警惕的很,瞬间匿气。
颈后一阵凉风逼来,她转身相抗,黑暗之中,只见一双泛着幽光的异瞳,让她骤然心惊。
四年前的不夜山,她曾与此人交过锋,而后陵川府中,二人又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
她知道,他是阿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铜雀四年,也只见过寥寥几面。
正欲表明身份,黑影先停手倒在岩壁之上。
她才想起此人异瞳视夜如昼,想必认出了自己,连忙前去,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鼻。
她掏出火折子点燃,那人面目终于清晰。
苍白青灰,血迹干粘。
只见外伤,致命之击不知何处。
迅速切脉。
心头一陷。
“怎么伤成这样?”她掏出伤药喂其服下,却得不到回答。
此人只忠于一人。
她取出纱布,见其伤口敷着捣烂的草药,很快重新包扎,将人扶了起来。
若是他无伤,过这迟日城门不难,但如今,她有些惴惴不安。
“能走么?”她问。
黑影没有回应,只倔强地朝前走了几步,险些倒在她身上。
“你到底受了多少伤?”
她无奈先将他扶坐下,不过是想对症下药,然此人就像一块木头,说什么都毫无反应。
心叹一声,瞥见他身后刻有金梅的墨弓,同样是吴川亲手铸造。
“若我没记错,你叫梅烈对么?”她脑中闪现些许光景,望向人问。
那双异瞳明显骤缩。
“梅烈,我并非郎中,你得开口告诉我伤势,我才能替你疗伤,不然以你现在的状况,连玉萧山都出不去。”她提醒。
沉默半晌,那梅烈终于开了口。
“数不清了,肩上中有一掌,是摇掌。”
他嗓音沉顿,就像几十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开了口,然他看上去还是如此年轻。
“摇掌?”阿泽一惊,摇掌乃是天涯绝招,正沉思治疗之法,面前人又补充:“还有,寸阳散。”
她心跳愈快,已然理不清脉络,只觉,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和她一样不怕死的人。
身上并无寸阳散解药,但清神丸尚有几粒,喂其服下,又绕至他身后输了不少内力。
“今夜留在此处,等明日你恢复过来,我们再寻机会入城。”
她收掌沉息,本以为梅烈不会回答,他却沉声应了个“好”字。
疗伤损耗不少内力,她有些疲乏,靠着洞口休息,听落潭水声。
再次睁眼之时,是听见山中有什么动静倾巢而出。
四面八方,脚步窸窣如蛇过密丛,自然也不会放过此处。
她皱眉,难道迟日人这么快便发现了他们?
可梅烈尚在调息,寸步难行,她当机立断,掩迹前去。
队伍身形诡异,不像她所见的迟日暗卫,然这样一番动静,却没能惊动迟日之人,这让她心存疑惑。
手折竹叶穿林,引得无数冷目相看。
她再去往相反方向,那些黑影便绕开深潭,追了上来。
他们训练有素,对她缓追而不舍,应有引诱之意。
她远离深穴后,便消声甩脱这帮人,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今夜此山明显设伏,那踏马响动却如此肆无忌惮,让山中暗影皆一惊。
很快放弃对她的追逐,转而涌向那处。
原来是将她错认为了猎物。
她眼中闪过暗光,想回原处将梅烈带离这是非之地。
茂林之上,她低头见一辆马车在黑夜中穿梭,两盏竹灯照路,而后跟着的,竟是白日晏霆所押的反贼囚队。
很快,她亦看见一身蓝袍的晏少主御马在旁,恢复了白日意气,甚至更加肃杀。
黑影沙沙而动,将长队逼停。
她想到夜里偶遇的吕熠,本以为是来找他阿姐的,而今看来,夜间行动定非寻常。
思索间,脚下厮杀已然打响。
“一群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