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正说着话,太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轻轻告罪一声掀开车帘,给太后娘娘递了一束来,用细细的草芯捆成小小的一捧,什么颜色都有,开得正艳。
“娘娘,这是郭络罗格格托奴才送来的,说是见您同万岁爷在车上说话不好打搅,又怕您错过秋色,特给您送来瞧瞧。”
太后娘娘紧忙接过,轻轻嗅着便笑得见眉不见眼了:“哎呦,难为那泼猴惦记着哀家,队伍一停就撒欢去了,叫都叫不回来呢。”
“她眼下可在外头立着呢?叫她仔细着些,前几日入宫同昭宁玩儿,还从马上跌下来险扭了脚,若再伤着哀家说什么也得派人将她送回去。”
郭络罗氏早知道太后娘娘要唠叨,早跑远了,那宫女忍不住笑了笑:“格格交代完便同昭宁公主跑了,奴才这便敦促格格去,您且放心。”
那宫女已然走了,太后娘娘面上的笑意仍未消,她撩开帘子往外望了望,似是忽得想起什么似的朝康熙爷打趣:“说来郭络罗格格也当得起皇子福晋,只不巧不合你口中的温柔敦厚,可昭宁性子比郭络罗格格有过而无不及,哀家可从未听你说过昭宁骄纵。”
“你是只怕昭宁还不够骄纵,生怕她成亲后被人欺负了。”
康熙爷知道太后是极满意郭络罗格格这样活泼的孩子的,可拿郭络罗氏同昭宁比,这话他可不知怎么接了,只笑着讷讷。
“皇额娘这话说的,郭络罗格格到底比不得昭宁、、、、、”
“她确实比不得昭宁,昭宁有疼爱她的皇阿玛和额娘,可郭络罗格格有什么,她打小没了阿玛没了额娘,后又没了疼爱她的外祖,若不厉害些谁都要欺负到她头上了!左右哀家是瞧了,除了哀家的皇孙们,京中没什么好男儿配得郭络罗格格。”
太后娘娘难得倔脾气一回,康熙爷只觉好笑,然顺着皇额娘的话细想,郭络罗格格确没什么依仗了。
而郭络罗格格有如此身世同康熙爷的决定脱不开干系,当初朝廷不稳,非得是逮着个出头鸟用了重刑震慑不可,安亲王岳东也就是郭络罗格格的外祖一派极向着康熙爷,按理说怎也不能朝他们开刀去。
奈何郭络罗格格的阿玛铭尚诈赌两千余两的事儿这时候被人捅到明面上来了,朝廷禁赌,对王公贵族尤其严苛,生怕从此开了腐败行贿的口子,故王公因赌收三百两即判死刑。
铭尚光是此一笔银子便够死个几回了,康熙爷心中恼怒,欲看在安亲王的面上保下铭尚也不成,后还是安亲王入宫面圣,亲自开口请康熙爷赐死他的女婿。
康熙爷承情,也惦记着安亲王为他做的一切,可铭尚一死,郭络罗格格的额娘也因此郁郁而终了,安亲王痛失两位亲人,郭络罗格格也因此没了阿玛额娘。
康熙爷事后欲弥补安亲王一派,安亲王却一概不肯要,只临终时见着康熙爷,求康熙爷待郭络罗格格长大后为格格赐婚,保这孩子一世安稳。
如此想来,若想不负安亲王的嘱托,也只能是叫郭络罗格格嫁入天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顾才最最稳妥。
康熙爷叹了叹,改了口风:“皇额娘说得是,安亲王最在乎郭络罗格格不过,他唯放不下这个,这么些年了,儿臣也该叫他安心,只是要郭络罗格格配哪位阿哥,还是得再细细琢磨。”
得了康熙爷的话,太后娘娘到底顺了心:“是这个理儿,这几日便不拘着孩子们相处,看看谁更合适吧。”
又说了几句,队伍再次开拔,走走停停一路,好在是趁着入夜前到了地方,安营扎寨本是枯燥的活儿,可有这帮孩子闹腾,似乎什么都变得有趣了,连后宫女眷们都活泼了不少。
太后娘娘疲累,便未同众人一道进膳,康熙爷也未掺和孩子们弄什么篝火,由着他们玩儿,自去主帐看折子同四爷和下头的诸位大人商议明日阅河堤之事了。
然说是不拘着孩子们规矩,可未曾婚嫁的小儿女们到底不好坐在一处,昭宁做主,男客女眷东西分坐,中间着屏风稍隔,也不是瞧不见对面的情形,透过篝火只能看得对面影影绰绰,只隔着人不隔着音,倒是叫人更好奇些。
几杯薄酒下去,两边有善文的已然对起诗来了,昭宁文采不输男儿可对这事儿实在不感兴趣,更况舜安颜那不争气的还得了风寒这趟没能跟过来,对面男席没昭宁相见的人,更叫她对对面兴致缺缺。
略吃了几口填填肚子,昭宁便拉着郭络罗格格离席了,她二人几个月前一道养了只叫岁岁的小狗,一身黑亮的皮毛实在漂亮,因这小狗张得有几分像暾焱,怕触及她四哥的伤心事,昭宁便托郭络罗氏带回去养,这趟也带着岁岁来了。
怕它乱跑一路上都拘在笼子里好生可怜,二人便打算将岁岁放出来跑跑,牵着狗避着奴才们寻了一片空地,解开岁岁脖子上的绳,起先还好好的,也不知岁岁瞧见了什么,呜呜警惕了两声,蹬中蹄子就往林子里奔。
昭宁和郭络罗格格下意识就跟着追,可跑了一阵却不见岁岁踪影,二人可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