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索额图与明珠大人以外,满朝大员对高士奇亦畏之如虎,为了免于灾祸便送礼不断,就是无事相求也需出平安钱,既是万岁爷决心处置明珠一派,何不痛痛快快一网打尽?”
“此前高大人还未如此时,臣同亲自登门欲游说高大人站出来作证,无论是说索额图大人排除异己还是说明珠大人贪婪无度都好,只要高大人敢站出来,朝中必有附和之人,可谁道高大人非但不嫉恶如仇,反而自己也染了一身的黑,当真叫人失望至极。”
密折上只细说了明珠同他一派主要几个作恶的,并未提及其余人等,若非郭琇明言,康熙爷竟不知高士奇私底下竟如此作为。
康熙爷久久不言,将郭琇写的疏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即便其上证据确凿完成,康熙爷仍觉得做梦般不可置信。
比之明珠和索额图这般朝中重臣,高士奇一个太子詹事、翰林侍讲学士可还算不得什么,他只欣赏高士奇的文采,亦叹高士奇学识渊博,这才多亲近了些人罢了,平日里也不过是多点了人几次伴驾、进膳,谁道仅是这些优待便能让一个人彻底忘却本心了。
康熙爷闭了闭眼睛,心中无不感到遗憾和失望,就为着高士奇的贴心和学识广博,康熙爷还隐隐起了包庇之心,然既是要用郭琇朝纳兰明珠下刀,那就必不能让这样真正的正值之臣失望。
对高士奇虽是可惜,让康熙爷略一取舍,心中还是有了决断。
若他包庇了高士奇,必助高士奇气焰更胜,前头刚驱了饿虎,后头又来了豺狼,朝廷岂还有清明纯粹的那一天?届时人人都想着做官好敛财,尽叫那清白纯臣排挤殆尽,大清便也全完了。
“此事朕知道了,朕既决心处置明珠,自不会再眼睁睁看着这些朋比为奸的继续在朝中横行,然瑞甫也知,这事儿也断不是朕动动嘴皮便能成事的,外敌又正虎视眈眈,故而朝廷之中绝不能一日之内换了半数之臣。”
“人身上的沉疴旧疾尚且需要时日细细治疗将养,更别说朝中的决疣溃痈了。”
郭琇是个刚直的性子,可却不是个鲁莽的,他刚做官时在吴江县做知县,改革赋役、推行版串,明断疑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一日两日之功,而是整七年。
既知天子决心,便是再叫他等上七年又能如何?
“臣谨遵皇上圣意!”
一想到不日便能瞧见君圣臣贤、朗朗乾坤之态,郭琇还有些激切,又朝万岁爷深深一拜,接下来怎么做但凭万岁爷吩咐去。
翌日一早,康熙爷甫一上朝便宣布恢复“风闻纠劾之例”。
何为风闻纠劾之例?
这其实与宋时的“风闻奏事”、“风闻弹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此乃监察百官、纠举不法越轨者的一种重要方式,指监察官在监察弹劾官吏时无须掌握准确客观证据,只要依据坊间传闻便可进入程序,立案纠劾。
与宋朝时略有不同的是,康熙爷为防止有人因私仇而刻意弹劾,还多立了一道规矩,若又挟仇参劾者,必须审明,果系挟仇,自有反坐之例,一规矩一出,便也叫人不敢刻意构陷了。
且都知道万岁爷如今是越发说一不二了,这事儿也不是拿来在朝上商议的,殿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有人面喜有人蹙眉,有人汗如豆下有人面不改色。
康熙爷搭眼扫了一眼下头的人,立于一众大人之前的索额图和明珠等人便是那面不改色的,可见是胆大蛮横已成了习惯,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连心虚也不曾有。
然还不等下头大人们平复了心情,谁道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高声道:“臣有本奏——!”
众人低着头循声瞥去,有眼尖的已然认出了人,正是山西道御史陈紫芝。
嚯!万岁爷才刚大开言路这位便冒了尖儿,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索额图和明珠两位大人的面儿,细数能受了弹劾的几位,怕要得罪人喽!
诸位大人看戏的有之,漠不关心的亦有,然陈紫芝却目不斜视,得了万岁爷的允后只管进言。
“臣弹劾湖广巡抚张湃张大人贪污行贿,搜刮民脂民膏,张大人才就任一年,便至少得了十余万两的雪银,民间早有关乎张大人的童谣传出,此人贪婪无度已然是人尽皆知了。”
这一来便弹劾从二品的官员,且是明珠一党的人物,众人皆为陈大人捏了把汗,虽是万岁爷恢复了风闻奏事,可官官相护,仅凭所谓的童谣可扳不倒这位,待过了风头,陈大人指不定哪天便得意外而亡了。
见陈紫芝并未直接拿出甚证据,明珠摆了摆袖子,当即便有人站出来为张湃保举,可那陈紫芝语不惊人死不休,当庭质疑宝具之人是否也有受贿问题,举朝为之震动。
这陈大人是当真不怕死,今儿就同明珠一党杠上了!
眼见明珠面露不悦,欲再指使旁人为二人保举,康熙爷岂能叫明珠开口,陈紫芝今日作为便是康熙爷背后示意的,当即做出大公无私,接纳一切的样子应下了陈紫芝的参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