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看到问题还没有矫正,就开始担心矫枉过正了。
一库房的炸药,结果真炸平了,倒怪起一个火星子来了。
被剥离的,被处理的。
尖锐的批评不被允许,温和的批评会变得刺耳。温和的批评也不允许,沉默将会显得居心叵测。当沉默也不再被允许,赞扬的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
“……你在担心什么呢?”对面的少女过分冷静的语调让小林裕介有些发毛,尤其是被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盯着的时候,像是看到了空洞而无一物的水晶。
在每次她的人生大事件发生的时候,似乎都是这样。
不被允许,不被利用,不被承认。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好想吐……
每次都是这样。
她还记得,那个午后,母亲微笑着对醒来的她宣告着梦想的结束,语调是那样地温柔,字句是如此地冰冷——
“你在写小说吗?”
“不要再写了。”
“好好学习。”
“我帮你把那些东西扔了。”
自始自终,她都在独自品尝着,这样的注定无法结出的苦果。事实上她在对世界探索的过程中意识到对一些事情的深深的无力感,然后发现周围的人毫不在意也无人懂,情绪无从宣泄,之后,也就这样了 。
小林编辑甚至有种错觉,那双淡紫色眼睛中正在燃烧着无名的火焰。
“他们不喜欢看,那就让他们继续这样做吧。毕竟第一卷已经有人看到了,不是么?”
厌恶又不能说出来的感觉可能像含着一口稀硫酸,不能吞不能吐。会腐蚀你的味蕾,产生一种甜味和辣味。如果一直含着,它会腐蚀你的会厌,顺着食管引起烧心感,进到胃里产生温热。让你的口底粘连,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还有新的书,要看看吗?”高井夏希抽出一叠稿子,神色如常,就像每次被宣告着“失败”的时候一样。她只是习惯了,仅此而已,“……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是么?”
【真是可怕哟……无情的阴影在明亮的光线下笼罩着,迷途在此处。碰撞碾压声中拼凑出了与世告别的声音 。
皮克曼先生热情活跃看似无害,却说着残忍不屑一顾的话。你不能指望他有共情力,不期然显露的恶意让敏感的人下意识远离。
且我也能感受到那种谎言泡泡忽上忽下要炸不炸的那种焦躁不安和挠痒痒般的刺激。 】
“要我送你吗?一个女孩子回去的话不太安全……”小林编辑还未说出来的话被电车轰隆隆的吞进去了,只来得及看见少女略显萧瑟的背影。
“不用担心,我可是横滨本地人。”
出了站台,被夜晚骤降的温度与冷风入侵的身体才从那一瞬的僵直中恢复,在便利店的灯光之下捧着一个微热的饭团,拼命感受着活着的气息。
“……好过分。”
人都是不诚实的,即使在日记本里也会撒谎。写日记的时候,其实内心已经做好被人看到的准备了,所以会下意识地美化自己。记账本里也会因为花的太多了记假账。
到底还要付出多少还要等待多久,要多么拼命多么坚贞多么努力才能达到本该既定谱写的结局 ?这一刻,她也有一些不甘啊。?
乒乒乓乓的声响在夜里寂静的横滨格外显眼,这是很正常的。
只要不去听,不去看,你就会得到暂时的掩耳盗铃般的安全。
在这个无情的地方,只要兄妹在一起就拥有整个世界。
昏暗潮湿的巷子里,血腥味四处弥漫。在这里生活的人连狗都不如,四处都有危险的獠牙闪动着。他本不希望她沾染这些污秽,但她还是向他伸出手来。那么……只要两双手紧紧相握,就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李夏希本来该远远地逃走的。
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但是……假如就在这里终结的话,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在报纸的小小一角的讣告,总比被捂住嘴压住手无法发声要好。
相当疯狂的想法,但她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火山了。
她实际上不太会排解自己的情绪,在她成为高井夏希之前也是如此。因为没有人倾听,也不想把这种负面的东西带给可能的善意,然后就埋藏于心底,慢慢的,发酵。
屏息凝神,心跳仿佛在空洞的躯体里不断加速,“咚咚咚”,“咚咚咚”,一个身影提起生锈的钢管,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与石子划出道道不和谐的音律。
“砰——”结结实实的一击,击中了面露歹色醉醺醺的男人。
仿佛带有生命的布料因为这一插曲不得不从男人心脏的位置缩了回去,匿藏于昏暗的灯光之下。
她背着光,气喘吁吁,迟来的恐惧在此时浮上心头。男人微弱的鼻息让她松了一口气,也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