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让你的观点同时讨好所有人。一个作者的态度同样不可能为读者意见所动,否则那就不是自己的作品,而只是一部分读者想要看到的东西。
那封读者来信确实让夏希有些头疼,对方年纪应该不大,假如按照她所设想的结局回应未免太过残酷。
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里面,一下子把上帝给杀死了。从此,在自然界里面再也没有上帝不死,灵魂不朽了。康德转过身突然发现,老南佩满脸不安的泪水。老南佩是康德的老仆人,一辈子忠心耿耿地侍奉康德。康德想:善良的老南佩是需要一个上帝的,于是他又在《实践理性批判》里让上帝复活了。
于是她用那个死去的女学生的口吻在回信里写道——
[“即使如此你仍愿意牵起我的手,背负着此番罪孽的我,原来也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可能。
“但……请不要原谅我,至少要为身边重要的人们。
“第一次得到了真正的拥抱,我很幸福,请不要继续等我了,我就在你的身边。”]
现实是冰冷的,结局是幻想的,但总归明白了还有希望的存在。即使是永远触及不到,也比看不见要好……
把这封回信连同出版社给自己的最初印刷版报纸寄回那个地址之后,夏希开始构思《狂热信仰》接下来怎么写,因为这关系到她所得的稿费和工资的平衡——虽然她的生活仍旧拮据。
【“神爱世人,神会向人们降下祂的仁慈。神明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神将人权赋予给每一个人。”
奴隶从地上爬起来,踏上了孤独的勇者的路途。
“安格隆,我的兄弟,你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条癞皮狗,逃过侍卫的监控,爬了狗洞进来的一样。
谁能想到,地上匍匐的奴隶和教堂颂唱的圣子是兄弟?泥坑里一步步爬上来的奴隶身上伤痕交错。哪怕已死去,在听见呼唤的那一刻,身体也会本能的回应。
也许是命运的戏弄,最后,他把梦想和绝望,一同钉进了自己的心脏。
生活在圣城的人从小懵懵懂懂地就对教会有了一种“啊,这就是我想要追随的东西”的感觉。
因为“我们无法停下”,只能按那些人的理念继续才能被认可了。
洗脑得他们也信了,一直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模版,做这样的人,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好似一个提线木偶,行为跟灵魂分离。然后自己还得跟自己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小店门前泛黄的塑胶帘子和墙上的霉斑和裂纹。仿佛闻到了童年氤氲的微热的阳光味。
在夏希的童年记忆里,外婆总是拉着她的手。父母缺位的孩子,遇到这种慈爱的长辈,是会沦陷于温情的。
而她也尝试着从这个方面去学习该怎样对待一个天才少年。一个超级有天赋的孩子,只把他当普通的小孩是不行的……因为他比普通人聪明多了。把他当小孩对待, 不尊重他的聪明才智和特殊之处,他会受不了的。
就像是棒棒糖上粘死的蚂蚁。比让一个孩子孤独还要残忍的是,将孤独的他置于一群人的狂欢里。
请人的第一顿饭一定要给人以高端的享受。夏希坚信这一点。两个人踱步从黄昏到日落,脚步停在了她打工的便利店门口,在征得老板娘同意之后他俩就在店里的临时座位开始吃晚饭。
显然,喜获便宜弟弟的高井夏希需要考虑到维持两个人生存所需的日常开销。
她从来没想过该怎样甩掉这个麻烦,或许是因为自己也体验过区别对待,她就会想狠狠的拉他一把,就像当初希望有人可以拉自己一把。
少年那张小嘴在看到她端出来的那盆东西之后罕见地沉默了。
“这是什么东西?”
“糖醋斐波那契。”
“你是说……前天的炸货和昨天的炸货等于今天的糖醋,里面的炸肉、鸡米花、炸蟹棒和南瓜饼合在一起?”
在夏希的这番“严刑拷打”之下,少年才说出自己的故事。
当他一个人面对全学校的时候,夏希觉得他一定是一个孤独的勇者。非议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强大到可以塑造一切,也可以打倒一切。尤其是对一个几乎被动接收着这种恶意的人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不过少年的名字确实非常出名。
“江户川……乱步?你的父母还真是崇拜那位推理小说家啊。”
“推理小说家?”
夏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不知道吗?江户川乱步是日本最厉害的推理小说家啊,他这个笔名都是受爱伦坡先生的启发而起的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埃德加爱伦坡先生的小说在日本并没有多少翻译,甚至只写了几本小说,还大多数是推理而非他本人最出名的暗黑风格。且作家江户川乱步还没开始写小说,这样的大话大概算得上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