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明和陆卫东都愣了。
“如果我是李四霞,至少有三种以上方法处理尸体,既不祸害水井,也不至于被人马上发现尸体。”林自在继续说,“第一,可以埋到家中后园做肥料,第二可以丢到家中菜窖,继续深挖,埋在下面永不见天日,再不济,丢到大路上,大家只会觉得他是酒醉磕了脑袋,流血过多死的。”
两人被她说得寒毛直立,陆卫东皱眉,“别乱说话!”
黄家明指指林自在,又收回手指,挠挠自己的鼻子,“说得好!恐怕公安人员都没这么想过。”说完一转身,“不行我得找国庆说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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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二毛子的姐姐冯娟十足就是俄国女人的长相,却是一口标准的东北话,看着让人有莫名的分离和违和感。
她扑通一声就给赵所长和严国庆跪下,“公安同志!我弟弟平时可老实可憨厚了,不招谁不惹谁,他媳妇也本分,从来不扯老婆舌,你说他们到底得罪谁了,这么横死了啊!”
赵所长退后一步,“你赶紧起来,别影响我们正常办案,”
冯娟不起反倒膝行一步,哭着说:“我弟弟不耍钱不打老婆,就他媳妇连生了俩姑娘,都没骂过一个字儿啊,公安同志,我们老冯家可就这一根独苗啊!你们,你们一定得抓到那放火的王八犊子啊,那人指定就在双峰生产队!一共就这一千来人,一个一个扒拉也得给我找出来啊!”
赵所长指着冯娟丈夫,“你!拉她起来!我们现在马上要拍一下死者的照片,破案时间宝贵,耽误不得!她如果继续哭闹,影响破案,后果自负!”
冯娟夫妇被震慑,乖乖起身,让公安拍照,又在一个大本本上按了红手印,看着公安走了,再看看破席子上四具大小焦黑尸体,冯娟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死去活来。
严国庆沮丧地骑着自行车,他因刚开始接触照相机,技术不熟练,昨天一卷胶卷全部曝光,只能今天再来补拍,可是现场破坏的更加厉害,补拍的的照片多半也没什么破案价值了。
想起江福洋蔑视的眼神和那句“连个像样的案子都没破过,好意思穿这身皮?”,他咬紧下唇,又想起女知青孟繁西,在最初见面就直言他不是科班出身,不懂得勘察现场的话,更是臊得脸皮发烫。
严国庆对车后座的赵所长说:“所长,我一会儿想去一趟五七干校。”
赵所长猛地跳下车子,严国庆也赶紧停车,他被盯得低下了头。
“你说你要去找那些被打倒的旧公检法?”
严国庆第一次发现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所长,有如此迫人气势,他忽然心怯,嗫嚅着说:“我就是想去学习照相......”
赵所长面色沉痛,像看一个没出息的子侄,最后无奈地说:“你去吧,我也不拦你,但是,你要始终牢记自己的阶级立场。”
严国庆真想脱口说自己不去了,就见赵所长摆摆手,“去吧,你想去就去吧!”又指着他身后,“那是找你的吧。”
严国庆回头,就见黄家明气喘吁吁地跑来。
黄家明本想将林自在的话和盘托出,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质疑已经结案的案件,恐怕赵所长面子不好看,就笑着对赵所长点头,说找严国庆有事儿。
赵所长骑着自行车先去公社了,黄家明择着措辞,跟严国庆说了林自在的话,他也没直说,只说是自己忽然想到的。
严国庆听完,尤自梗着脖子说:“这两种可能性都是有的。”
黄家明一听这话就有漏洞,禁不住追问,“那,李四霞交代的是哪种?”
“她......”严国庆哑口了。哪种都不是,卷宗上并没详细记录这一节,在抛尸一段只是粗粗记录着:他往死了打我,我随手就抓了蜡台撇过去,没成想打脑袋上了,他一下就死过去了,我等了半天他也没醒,不知道咋办,就拖出去扔井里了。”
大冬天的,严国庆汗出如油,竟不敢深想下去。
他不是主要的经办人员,只是跟着出了现场,被动受着指挥,也从未主动思考过。他不知道其他的公安是疏忽大意,还是别的,但他清楚,现在要他们承认错案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严国庆眼神里带上了迷茫,他看着远远的双峰山,“我得去一趟五七干校,黄哥你先跟我去卫生所看看烧伤的老韩吧。”
傍晚,知青小屋里,刘文静还在反复念叨着姜淑英走了狗屎运,在县里有了那么好的工作,黄家明来了,他想叫林自在出去,林自在嫌外面冷,两人就站在偏厦里说话。
烧伤的老韩,今年六十岁,是除了郭大爷之外生产队里唯二的孤老头。二十一世纪,六十岁并不起眼,但在七十年代,六十岁已经是十足的老头老太太了。
林自在见过几次老韩头,都是他在大地里捡拾黄豆粒。他身量不高,驼背,瘦。沉默寡言,总是咳嗽,但仍然抽旱烟。
郭大爷是终身未娶,老韩是青年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