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铁了心了。
运不走文物,就运黄金,反正是逃,怎么也要带走些东西!
就像是如果真有末世,大型超市的老板变丧尸了,那么所有的商品,变得无主,就谁都可以来抢了。
华夏五千年积累的文化财富,和地下挖出的黄金白银丰富矿产,一直在国内循环流通,东家到西家,西家到皇家,终归总是肉烂在锅里。
可十九世纪中叶起,一切都变了,强盗们用枪炮撬开了这个热情好客、富饶美丽大陆的大门,如同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巨大的藏宝地,他们你挖一锹,我拉一车,各显其能。有的强取豪夺,有的找了内奸,这样足足抢了快一百年,发现居然还没抢空,还有那么多金银宝藏!——好大一块没有骨头的肥肉啊!!!
从前人们的三观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百姓是皇帝的子民,生杀予夺,无有不从。
但一朝之下,皇帝没了。偌大中国仿佛一个超大型的末日超市,老板没了,大家都去零元购了。
没了皇帝,习惯了臣服的人们,又觉得征服他们的洋人才是最厉害的,但凡沾了洋字的一切,都比老祖宗留下的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于是特产汉奸就应运而生了,一句良禽择木而栖,又给汉奸们依附列强以绝好的理由。
林自在上小学的时候,见过林秀娥痴迷一款电脑游戏,叫做偷菜。
之前从没有这样类型的游戏,让人能理直气壮明目张胆地抢别人的东西,哪怕是虚拟的。这种白来的东西,即便看不到摸不着,也不能兑现,可就是让人莫名满足,就像单位中秋分了一盒硬邦邦的月饼、抓奖抓了一块不好用的肥皂、排一天队得两个鸡蛋......只要是代价极小或者根本没有代价,人们就觉得占了便宜,觉得很高兴很幸福。
家财万贯的林秀娥也迷上了偷菜,且非常非常上瘾,她为此加了很多陌生好友,为的就是偷他们的菜,有时还要拿个小本本记录一下别人蔬菜成熟的时间,定好闹钟,半夜起来偷那些虚无的、毫无意义的菜。
林自在很不解:“偷”字,已经可以这样冠冕地摆在明面上大方使用了吗?奶奶不是一直教育她,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妄想吗?但她不敢提出质疑。
三个月后的一天,林秀娥忽然就放弃了偷菜,再没玩儿过。
她对林自在说:“咳咳,我是替你把把关,这个游戏很不好,尤其小孩儿更不能玩儿!”想想又严肃地说,“我告诉你,人这一辈子,别人欠你的,一定要讨回来!加倍讨回来!但人家要是没招惹你,可不兴惦记别人的东西!你要敢偷东西,看我不剁了你手指头!”
林自在连忙点头如捣蒜。
林秀娥看到她眼中的畏惧,满意地点头。
如果说刚到民国时,林自在还想着要彻底脱离林秀娥的影响,那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情商再低,成长再慢,她也明白了,自己灵魂深处早被林秀娥烙了深印,无法去除了。回想当年大学,她写网文赚零花钱,也从不写那些杀人夺宝,不劳而获的文章,只是执拗地写些推理小说,稿费少得可怜。
这两年,林自在收胡家山洞,收段家的钱财,她都不觉得有何心理负担,只当是了了一段恩怨,再不相欠,就像在备忘录的任务项上打了√,再不关注。就连那餐车的胖子,如果他不起抢劫的心,那冤大头她也是心甘情愿当的。
只有对陈先生和刀齐风的着意帮助,破坏了她一贯的互不亏欠相处原则,午夜冥想,林自在不得不承认,她可以对着段盛德那张熟悉的脸无动于衷,但对于博学冠群的陈先生,她无视了他的残疾和衰老,灵魂对强者的仰慕是无法否认无法掩藏的,她自嘲地笑,可笑她当时还是懵懂,或者就是单纯不肯承认,但陈夫人已经心中如明镜。——她十分惭愧,自己的成长竟是如此缓慢迟钝。
至于刀齐风,她仍然记得第一次对视时的怦然心动和莫名默契,就如同解释不清的重生一样,这种感觉也是没有答案的。她很想顺其自然,两情相悦是人间乐事,为什么要躲闪?可惜,他选择保家卫国,选择传宗接代,但她并没因此而怨恨,得知他的信仰后,她更加愿意尽力助他前进,助他飞翔!
小时候,她会对一个冰激凌、一个生日会耿耿于怀很多年,但现在不了,肉身都随时可能失去,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呢!
——这个没了,自然还有其他的。
世上没有纯粹的人,没有完美的人......林自在在慢慢地接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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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悬念,林自在自然是又收走了刚刚装到军舰上的金银,留了空箱子在上面。
军舰在夜色中破浪而行,前路未明,但一船的人心中满是希望。
朝天宫一片混乱,各个地库大门四敞大开,一群不知哪里凑齐的道士在设坛做法,念念有词,周围穿军服的,穿西装的,穿中山装的,还有穿长袍的围了一圈,均都忧心忡忡:上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