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淡淡的说道,从他的语气里,段辞雪甚至有些怀疑他同意不见血活不了,还是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燕凛看着谢禾,放在一旁的灯笼已经熄灭了,整个洞旁,只有漂浮的灵魂闪着些许的光亮,而抬头看向它的燕凛,在这光亮下眸子里显得分外晦暗不明,“身体已经毁了,只能做到这般让你解脱。”
虽然整个灵魂模糊得几乎快是一团白雾了,段辞雪却看到了在消散的几秒里,她微微欠身,向着两人行了个礼。
在谢禾消散后,整个洞口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恶臭味仍旧不断的散发出来,冲的段辞雪脑仁疼。
燕凛收起装香料的物什,然后转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灯笼,烛光在他触碰到灯柄的一瞬燃了起来,细微却又执着的跳动着。
他借着微光,朝着段辞雪的方向看去,原本以为她会捂着口鼻,甚是难耐的皱眉看着自己,却不曾想,她正一眼一板的学着刚刚谢禾的动作,朝着死人坑行了一个礼。
燕凛微怔,然后垂眸笑了一声,这一声很浅很淡,直接被拂过的风吹散了。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段辞雪这人挺莫名其妙了,为了一个本不认识,甚至此后都不会有所交集的人,竟会以身涉险,闯进魂笼,就算受伤了也要迈出那一步。也会为了此人的经历而牵动自己的情绪,愤愤不平。
他看过太多悲剧,就算整个故事再如何热烈,他依旧不会给任何人表现出怜悯,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身边的配着他的全是人偶,根本没有一个人会拥有如此强烈的情感。
可现在,却不曾想的,自己会被段辞雪的举动所震惊。
“走吧,回去看看那个婢女。”燕凛持着灯笼,走在了段辞雪的前面,不知为何,此时的风已停,一轮弯月露了出来,银色的光轻柔洒下,倒是亮了两人回去的路。
*
几日后,青锦跪在大堂之下,坚定的看着端坐高台上的官员,跪在她身侧的正是高律。
大祈朝有律法规定,夫妻两人不得互相戕害,段辞雪倒是觉得这律法挺人性化的,在古代竟然还有这样的律法来保护地位本就不高的女人。
或是知晓了自己的女儿惨死在了高家手上,谢家整个都站了出来,要求高律得到公正的处罚,谢淑站在人群里,尽管一身素雅,仍旧无法掩盖她的气质。
两人长得挺像的,可待遇确实天差地别,谢淑的身侧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微微搂着谢淑,整个眼眸里,柔和的仅装下了她一人。
谢母微泣,手上的金丝帕子被她的眼泪染湿,段辞雪看着她,倒是可笑,都是自己的女儿,其中一个被宠到了天上,另一个却被丢进了地狱,终身都沉在了污泥之中。
现在的几滴眼泪分了她难得的母爱,给那个无数次伸手寻求帮助的谢禾,迟来的回应。
可迟来的感情比草芥还低贱,谢禾感受不到了,这感情就像是给了空气或是这皇天。
人偶以谢禾的身份埋进了高家园陵,最后谢家以谢禾已经嫁过去,断然不能埋回谢家冢为由,给谢禾在高家圈了一方地,作为她的坟冢。
而高律被判有罪,关进了地牢,虽说此事触到了律法,高律甚至杀了人,却依然没有到一命偿一命的地步,段辞雪看着被压下去的高律,心里像是堵了块巨石。
“小姐,为什么他还可以活着啊,若生想杀了他。”若生在知晓整个事情的经过后,愤然道。
段辞雪看着谢家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仅是微微叹了口气,“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漠然置之,我们又能做些什么。现在这种结局,也算是给谢禾留了个清白,我们回去吧。”
“小姐!”若生急得跺了跺脚,一副气不过的模样。
“好了,走吧。”
谢禾到死的心愿都不是去报复高律,而是希望有人能听她的故事,这事看着让局外人格外气愤,却是谢禾所期望的结局。
不必再去添上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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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周围除了囚徒们痛苦的低吟,就只剩下狱卒们谈话的声音。
花生瓜子壳散落一地,酒气或者血腥味飘扬在牢狱的横梁上,一个小巧的人偶越过狱卒,穿过了牢笼的缝隙,一摇一摆的走进了关押高律的牢房。
此时高律正颓唐的坐在草席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慢慢靠近的人偶,牢中灯光晦暗,仅有的烛火是围绕着狱卒们的。
血腥味仍旧浓烈,人偶的步子很慢,完全跑不过血液喷溅的速度,在穿过牢笼的时候,身上已经染上了红斑,在挣扎着动了两下后,倒在了地牢门口。
翌日,狱中就传来了高律身亡的消息,无人知晓他是被谁杀了,也不知他脖子上那一条细长的伤口从何而来,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个沾染了血迹的人偶,被人丢在了牢狱的门口。
等消息一传出来,段辞雪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质问起了燕凛,“燕公子,是不是你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