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春离世,雍儿走了,正儿不知所踪,环儿远在皇宫,就剩下静姝和宝悦,一早一晚来屋里请安。静姝婚期已近,不日将出嫁,宝悦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今天大早上,外婆说想念静姝,舅舅派人把静姝接到淮安城里去陪外婆了。赵志鸿夫妇移居京中,两个儿子也去外地任职。
现在正值深秋,寒风吹过,无边落木萧萧下。太太站在门前,看着一阵狂风把树上仅有的几片树叶吹落下来,她打了一个寒颤,裹紧了斗篷。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发呆,她突然发现自己老了。阴雨天气,腰酸背痛不说,就是这风雨萧瑟时,她这个心里像是长满了荒草,没着没落的。
她想,孩子小的时候,天天盼着孩子长大,这长大了吧,一个个都飞走了。这偌大的院子,只有几个老人在,老太太,赵志贞,她自己,虞氏,还有宝悦和静姝。她看到自家的老猫在屋脊上跑过,白色的皮毛染了尘土,变成了灰色。太太唤了它一声,它驻足,盯着太太看了一眼,继续跑走了。唉,太太叹了一口气,心中郁闷,连它也不愿意回家。
老爷照例晨读一个时辰,在书房门前打打太极,伸伸筋骨,然后,回转正屋。最近赵老爷身体微恙,加之这个季节,漕船都回来了,漕兵多半去了船厂,帮助造船,总督比较清闲。
今年夏季淮安水灾,他自作主张开仓放粮,后主动向皇上请罪,皇上既没有责罚他,也没有褒奖他,这件事情也不知道算没算完。
太太让香莲呈上早饭,冰糖银耳羹,米糕。太太看着老爷用早饭,老爷问:“你怎么不吃?”
“老爷先用吧。”
“总共就两个人,一起用膳吧。”
“那,好吧!”
“你辛苦了!”赵志贞看着太太,忽然发现太太满头白发了。他感觉太太好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仿佛昨天太太还是个年轻人。太太整日不知道疲倦,操持着整个家庭。赵志贞知道,按照旗人的规矩,当家人应该由家里最小一辈的媳妇承担。可是,正儿一直没有娶妻,这当家人就一直由太太辛苦着。
赵志贞的一句话,让太太湿了眼眶。太太看着老爷,看着他两鬓斑白,腰背有点弯曲,心想,岁月真的不饶人呀。太太心里明白,这做官不是容易的事情。要自保,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六月中淮安遭遇水害,老爷决定开仓救人的时候,冒的死罪。那些日子老爷连天连宿睡不着,担心皇上降罪,又不忍心百姓饿死街头。最终皇上没有降罪,赵家躲过了一劫,算是万幸了。
老爷今天有点伤感。他很久没有跟太太说说体己话了。他吃着点心,忽然叹了口气,说:“我可能老了,最近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
“老爷不老,正当时呢!”
“老夫老妻的,就不要客套了。兰英,我最近闲暇时,总在回想我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我觉得我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我的挚友周世仓,我有负于他呀。当年他死于非命,临终托付我寻找帮衬他的孩子们,我一直没有帮他完成心愿。二十年来,我多次悄悄派人去找,都没有找到孩子们的踪影。那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内心愧疚啊。”赵志贞一声叹息。
“老爷,有些事情是命运造成的,有的是缘分使然。你不要自责,也许是你跟周家孩子的缘分未到。芸芸众生,老天让你遇上谁,你自会遇到,老天不让你遇到,你无论如何努力,也只是擦肩而过。我们都是凡人,不要缠着自己不放。”太太说着,让香莲来收拾了碗筷。
这里老爷和太太在闲聊,吴名在柳儿洼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悠,却不知道如何脱身。
当初他被罗教指派来柳儿洼做二当家的,是要他督促邱奎,严格按照罗教的指挥行事。可是,吴名也不按照上面的意图来。罗教江南分舵让他们去抢有钱人家,为罗教的发展筹集资金,他们总是拖着。副舵主李向海对淮安分舵的事务非常不满意,决定来整顿一下。这会儿李舵主带着师爷亲自来柳儿洼坐镇指挥,吴名和邱奎被狠狠责罚了一顿。
屋里李向海和师爷筹划了一个行动,今晚去赵府和程府抢劫。师爷再三劝说舵主留在柳儿洼等消息,可是他对邱奎和吴名不放心,坚持自己领头。他想,自己这辈子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也没有啥闪失,这次亲自领头,顺便看看两个当家的谁更忠诚一点。而且,在来淮安之前,他让道士给自己卜了一卦,诸事顺遂。师爷劝了一阵,见李舵主心意已决,也不便多说,只好跟着。
师爷传令下去,把罗教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待在岛上,今晚有行动,具体做什么,要晚上出发时再行通知。吴名心里有不祥之兆,赵正不在家,赵府疏于防范,万一被罗教盯上了,怕有危险。吴名想去通风报信,可是,根本没法脱身,舵主命令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岛上半步。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罗教的人出发了,总共四十五个人。到了河下,李舵主把所有人兵分两路,一路去程会长家里,一路去赵总督家。
李舵主让邱奎带路去赵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