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了,云霁初开,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全城的人都出来欢呼。人们奔走相告,更有一些人,也不管面前是不是水坑,倒地跪拜,虔诚地对着上天祷告,感谢上苍停雨的恩德。
赵志贞应程府请求,命令十六个男子把程顺利抬回家去。程贵祥一夜之间白了头,程府把二公子的灵柩安置在和园他的书房里,后下葬于萧湖边程家墓地里。
次日早晨,赵总督走在淮安的街道上,经过连日暴雨冲刷,很多房屋倒塌了,地面一片狼藉。城外的水还没有完全泄走。
站在城楼上向外看,景象十分凄惨,因洪水渐次退去,地面上到处都是滞留下来的物件,动物的尸体,日常家用物品,笆斗,梁柱,衣物,甚至还有在泥水中挣扎的鱼儿,赵总督心里在盘算的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如何放粮赈灾,何时放。
赵总督令何知府组织大家清点水灾造成的人畜伤亡,损失数量,让各级官吏盘点自己下辖的村民死伤人数,财物损失,需要救济的人数。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向朝廷报告水灾情况以及需要赈灾救济的粮食医药品类数量。原本这些事情只需要何知府负责,但是,淮安城特殊,漕运总督比知府官阶高很多,河道总督住在荷芳书院,他负责清江浦一带的赈灾事宜,这里漕运总督赵志贞官最大,他会同知府知县一起操持赈灾事宜。
使者快马加鞭向京上出发,即使一点都不耽搁,也要十天左右才能得到圣旨。街上每一天都有饿死的人,村庄里更是饿殍遍野。
齐天佑不能再带着母亲住在和园里了,收拾完屋子,母子俩个回家。
赵总督想,这样下去,再过几天,等皇上圣旨到,宣布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可能更多的人会死于饥饿和疾病,于是,赵老爷想了一夜,第二天决定召集全城的盐商开会,商量对策。
淮安城有个惯例,如果遇到大事,需要筹集银钱,可以找盐商商量,所谓的商量,就是要盐商捐款。面对官府,盐商是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顶多是捐多捐少的问题。
若在往常,这种事情交给盐商会长程贵祥就可以了,可是,这一次,任何人都不好再去打扰程会长。他每一天都把自己关在二公子的书房里,自言自语。他怪自己不同意二公子跟丽丽相好;他怪二公子科考路上不小心,跟行为不端的人同行,断了自己的前程;其实,顺利何尝自己不难过呢,寒窗苦读二十载,却无端被牵连,自己还怪他,他多伤心。程会长关上门,不跟任何人交流,家人只在门外面转悠,不敢惊扰他,程府一下子陷入了大悲之中。
赵总督命人把自家的粮食拿出来,也号召官员们跟自己一样,捐出家里的粮食。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支上大锅,熬稀饭救助灾民。一时间,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口,瞻岱门,迎薰门,庆成门,承恩门,每个城门口都有很多大锅,不停地炖着稀饭,稀饭很烫,饥饿很久的人们,见到滚烫的粥,还是会慢慢喝的,但是,搁置久了的稀饭,人们就不管不顾了,一口气喝完,还要继续喝。
吴家医馆的吴大夫把自己的弟子分成四组,在四个城门边施粥处看着,不允许灾民多吃,严格执行,不得徇私。雍儿在总督府附近的西城门口施粥处巡察。一个妇人连喝两碗粥,还要喝,被雍儿拦住了,妇人趁雍儿不注意,端过桌子上的粥碗,仰头喝粥,雍儿一把夺过碗,放在旁边的桌上。这时,齐天佑正好路过此地,过来对雍儿说:“就多给老人家喝点粥吧,饿了这么久。”
雍儿回头一看,是齐天佑,她解释说:“大家饿这么久,脾胃的功能减弱,胃撑大了却感受不到饱,这时候如果不加节制,饥民会被撑死的。吴先生派人严加看管,不是为了节省粥,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危。”
齐天佑不好意思,拱手道:“是我误会了,抱歉!”
“医者职责,应该的。如果方便,也请帮忙监督其他饥民,雍儿这里多谢了。”
齐天佑看着雍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老爷总算松了一口气,很多饥民都饿得奄奄一息了,就等着一口救命的粥,这样大锅的粥能缓解一点。但是,灾后重建的事情太多,哪里是几锅粥能解决的。
还是应该把救济粮发给灾民,让大家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吧。现在,赵志贞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办法,打开常盈仓,救济灾民。
常盈仓里有五万石左右的粮食,是交漕粮过程中按照朝廷要求,存了一部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在思考擅自发放救济粮,可能得到的后果。第一,皇上降罪。第二,功过相抵。第三,戴罪立功。最稳妥的做法是快马呈报朝廷,让皇上定夺,那样做对自己无害,但是,可能饿殍遍野,饿极了的饥民会盗抢劫掠。另外一种做法是立刻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自己带领全城百姓进入灾后重建事宜,以防疫情发生。
他选择了后者。
漕运总督辖下有常盈仓,地点大闸口向西北去,位于河道总督府北边,这里存放有五万石粮食。先前为了加固黄河大堤,已经把包粮食的袋子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