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铭明白,因为身世的原因,因为曾经的遭遇,因为可怜的成长环境,小慈恩只能有这样的发泄情感的方式了。否则,一个人不被憋死就被憋疯了,要么就废掉了。
慈恩喜欢上台演出,她经常混淆了自己的角色,她有时候误认为自己就是舞台上的那个人,而不是生活中实实在在的那个人,更多时候,她搞不清楚哪个才是虚幻,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她只要上台,就会入戏太深,甚至于,她故意让自己待在剧中,不愿意出戏。像是走入一场梦,不愿意醒来。
天铭想,这样也好,可以让她开心一点,暂时忘记人世冷暖、人间疾苦、现实的冷酷,可是,他又怕这样的情感会让妹妹精神出问题。从六岁开始,遭遇家中变故,他带着妹妹出逃,他就不仅仅是个哥哥,他更像是一个父亲,拼尽全力去护佑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妹妹,护她周全。可怜一个六岁的男孩,精神上的压力有多大。
在河下演出了几场,惜春班声名大震,很多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听戏看戏,也有一些人对惜春班的角儿起了好感,打起了角儿的主意。知府公子何安,喜欢上了慈儿(慈恩的艺名),每天都来花钱捧场,他花钱给慈儿买礼物,给赏钱,都被退回来了。
今天晚上,慈儿又开始唱《牡丹亭》,她凌波微步,款款亭亭,扮相柔美,唱腔婉转,她在舞台上边走边唱,只听她唱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台上的演出,把台下人都入了一个新的天地,台上人入戏太深,台下人也情不自禁,散场后,何安公子忍不住跑向后台,他一定要见慈儿,可是,他被拦住了,何安见不到自己心爱的人,便冲向后台,他要硬闯进去,戏班倒也不敢太过阻拦。唱戏的人,属于下九流的行当,哪能跟官家子弟硬磕呀,只能好言相劝。慈恩躲了起来,天铭在外面挡着何安。戏班人越是低声下气,赔笑脸,说好话,何安越是心里像猫抓的一样,一定要见到慈儿。
何安费尽口舌,还是不能得到机会接近慈恩,于是,恼羞成怒,挥拳打向天铭,天铭避让过去,何安更是不依不饶,缠住天铭打,天铭是有功夫的,但是,却不敢还击,只有避让的份儿,戏班的人都过来拉架,把何安拉住了,何安索性躺下来,诬赖戏班的人,说他们以多欺少,动手打人。何公子报官,衙役把天铭抓起来,等待知府审理此案。
戏班是赵府请来的,知府公子要想欺负人,也不能欺负赵府雇来的人,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这一次,惜春班的人可以不再随随便便受人欺负了。
环儿被关在屋里,听仆人在议论,说惜春班鹿鸣角儿被打了,还被关起来了,她一着急,跳窗跑出去,去戏院拿起一杆枪就要去知府要人,转念一想,还是先去找雍儿帮忙。
雍儿对环儿说:“我的大小姐,你不是很恨那个角儿吗?你怎么又去帮他?”
环儿说:“那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呀!我们是赵府,赵府请来的戏班子,哪能随便被人欺负了去,欺负赵府的戏班子,就是欺负赵府的人呀!”
雍儿说:“关心则乱,你一个姑娘家,出面去讨回公道,到时候,人言可畏,你出面一闹,舅舅就不好出面处理了。这样吧,我们找赵正少爷来处理这个事情。”
赵正来了,他去跟父亲说:“爹爹,何安是个花花公子,他想欺负鹿鸣和慈儿(天铭和慈恩的艺名),就是不把我们赵府放在眼里,如果戏班出了问题,让我们去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好的戏班去帮太后祝寿?”
赵志贞觉得有道理,就找人去跟知府知会了一声,知府并不知道儿子在外面闯祸,任意所为,平时,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同僚之间没有人会在爹面前说儿子不好,仆人跟着儿子胡闹,没有人在他面前说实话,他知道儿子屡试不第,不认真读书,他没想到儿子这么不成器,于是,让人把戏班的鹿鸣放了,把儿子狠狠责罚了一顿。
何安哭丧着脸,对知府说:“爹,您就这么不待见儿子,我三岁时母亲去世,您说一定要善待我,不再娶妻,可是,您很快就娶了后娘,我从小就没人管,没人疼,您倒好,帮着外人欺负我,我就看中一个戏子,一个戏子而已,我又不需要娶她为妻,居然戏班的人百般阻挠,还跟我打架。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居然敢违抗一个知府公子的意思,您看,我还有什么面子,您也没有面子呀!”
知府想想,心里也觉得窝囊,儿子看好一个戏子,怎么就不行呢?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总督的官职比自己高,自己生气也没有办法,于是,恼羞成怒,对儿子说:“你看看你,不学无术,整天撩鸡逗狗,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