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宫的路上,朱翊钧看着冯保:“你可知道朕为何要让你掌嘴?”
“陛下,奴才愚钝。”
“那李时珍虽还是我大明的臣子,但是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你认为朕还管得住他?不要那么急功近利的!”
“谢陛下!”
...
回到宫中,已经到了正午,吃完饭后,正是张居正的教学时间。
“张太傅,你对朕之前所言感觉如何?”
“陛下觉得现在的大明如何?”张居正并未直接回复朱翊钧,反而反问道。
“在朕看来,现在的大明已经到了危亡之际,江南财阀垄断海盐贸易,皇亲国戚大肆吸收民脂民膏;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大明虽看起来仍旧强盛,但现在的强盛其实已经是烈火烹油!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了!”
“哦?陛下竟也如此觉得?”
“张太傅觉得如何?说说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吧。”
提及到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张居正一扫之前的无奈,变得无比自信起来。
神情严肃,激动地说道:“容臣喝一口茶水。”
痛饮之后,清了清嗓子,说道。
“首先清查土地。中央必须清楚国家到底有多少土地,毕竟正是因为豪门大户虚报田地数量,这才导致了国匮民穷!
其次改革赋税,实行“一条鞭法!”
“何为一条鞭法?”朱翊钧迎着张居正询问道。
“以州县为基础,将所有赋税包括正税、附加税、贡品以及中央和地方需要的各种经费和全部徭役统一编排,“并为一条”,总为一项收入,防止官吏从中贪污。”
“关于徭役征派,过去有里甲、均徭、杂泛之分。里甲按户计征,不役者纳户银;均徭、杂泛按丁分派,应役方式又有力差、银差之分。”
“赋、役之中,除国家必需的米麦丝绢仍交实物和丁银的一部分仍归人丁承担外,其余‘皆计亩征银,折办于官’。”
“官府用役,一律“官为佥募”,雇人从役。”
“这就是臣为我大明想出的良策!”
“哦?但太傅,这并未考虑到根源之上啊!”
“陛下又有何良策?”张居正听到自己思索半生的良策被朱翊钧如此批判,有些不服输地问道。
“一方面,从开国之初广泛的小自耕农经济,在明朝中期以后便被不可遏制的地权集中浪潮所吞噬,豪门大族拥有大量的土地,导致了越来越多的流民,继而产生大量佃农,地主凭借土地垄断对佃农进行过度盘剥。
另一方面,太祖时期按地权分散状态设计的赋役制度日益失效,官府不断膨胀的财政需求和无法遏制的非法征敛成为民间社会的不堪承受的重负,但是真正的土地及人口数据都被各地官府及豪族隐藏,导致现在的国家的财税政策已经无法得到改革!”
何为一语道破,此为一语道破!
朱翊钧给了张居正极大的震撼,这话鲜明地指出了现代大明所遇到的最为严重的问题鲜明指出!莫非真的有生而知之者?
虽然张居正在少年时也被称为天才,但那只是靠死记硬背罢了;但眼前的朱翊钧确实做到了融会贯通!
“那陛下的意思是?”
“现在的大明,钱财不在平民手中,而在那些豪门大族手中;我们只有让他们把自己的钱流通到市场之上,国家才能获得税收!
现在的江南地区的豪族大户不就是从中获利了吗?官商勾结,蒙蔽朝廷,通过走私获利何止百万两白银!”
“陛下是说...海上贸易?但是当时郑和七下西洋,一路见闻也是有记载的,多是贫穷蛮夷,有的还处于衣不蔽体的阶段啊!”
“非也,非也。秦汉时期就已知遥远的西方有个强盛的王朝——古罗马帝国。那里人员样貌与我们迥异,但社会也是高度发达,幅员辽阔。
盛唐时期玄奘出使西域,也是见到了一个满是金砖的强盛帝国啊!”
“那就是郑和说谎?”
“太傅,没有一个国家会把自己的金融,政治中心放到渡口旁边的!”
“陛下,这倒是一场豪赌啊!”张居正心里盘算许久,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淡淡地说道。
“张太傅,除了此法还有别的什么可以救治现在这个病入膏肓的大明吗?而且,历代以来,变法都是豪赌啊!”
“太傅不用害怕变法之后的清算,倘若变法成功,太傅便成功了‘立功‘;而到那时,朕会把太傅在此次变法中的功绩昭告天下,这时,太傅就成功了’立言‘!最后的’立德‘朕相信张大人自己就可完成。”
立德,立功,立言;这就是中国古代的圣人三不朽!
忽然间,张居正似乎想通了一切。
直接踉跄起身,伏跪在地,眼含热泪地感激道:“多谢陛下救我张氏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