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骇了一跳。她因与北静王妃相认,一时过于激动忘情。月兰这一声倒一下把她拉回了现实,令她猛然省起这会儿还是在北静王府上呢。
方才她们哭哭笑笑的也忘了压低声儿,不知会不会被旁的人听了去。
北静王妃见迎春露出几分忧虑,便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扬声对着门外道:“无事。你好生在外头守着。”
“是。”月兰忙应了一声。她才听房内哭成一片,半晌又没了动静,生怕里头出了什么事。幸而听见王妃声音除了嘶哑一些倒与平日无异,便也放了心。
“放心,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是掌得住的。”这厢王妃又捏了捏迎春的手宽她的心。
迎春点了点头。乍然相认,她原有千言万语要对王妃说,可被这月兰一打断,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又猛然想起还有探春代嫁的事未了,只得无奈叹道:“若按我的意思,真恨不得同姐妹你畅谈个三天三夜才好。奈何事务缠身,又碍于身份所限,竟不能尽兴。”
她若日日霸着王妃,恐怕北静王第一个要不乐意了。
“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说话的时候。”王妃笑道,“我又不爱同别人应酬周旋,又惫懒不爱出门,日日在这府中闲坐。你有事没事尽管过来,我盼着你呢。”
迎春笑了,一面起身告辞一面道:“那我便不客气了。只是这会儿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还得去寻一趟东平王妃,晚了人家该歇了。”
北静王妃挽着她胳膊一路送出来:“你行事我最放心,只有一样嘱咐,若遇着什么难事定及时来寻我。我得个郡王妃的虚衔,别的不敢说,保你周全还是无碍的。”
“放心,绝忘不了你这个大靠山。”又见王妃因方才情绪激荡,如今两颊潮红,双唇又苍白,两相对比倒更显出病态来。
迎春不由心上一揪,忙道:“快坐着,别送了。你如今安心养病是正经,外头的事尽管交给我。”
她二人因如今把话说开了,故而分外亲近。很是难舍难分地惜了别,迎春便忙忙地又往东平王府来。
正巧东平王妃这里也无外客,一通传便教迎春进来了。
二人厮见过,又坐下喝茶寒暄了一番。迎春这才不漏痕迹地将话转到正题上:“听说如今南边与咱们大宁隔海相望的有好几个岛国。除了儋州,还有个叫棉罗的,离儋州不远,不知王妃知不知道?”
东平王妃一惊,疑惑道:“怎的好端端的说起那鸟不拉屎的地儿来?”
迎春少不得将探春有可能要代嫁去棉罗的事说了。末了又道:“好歹是自家姊妹,我少不得替她打探打探。”
那东平郡王虽承袭了爵位,但自身能力平平,现只窝在钦天监管些不痛不痒的事务。故这东平王妃在消息上就差一些,今儿也是才知道朝廷要使人去棉罗和亲。
又听闻前往和亲之人是迎春之妹,这面上便带出几分不忍来。
可这棉罗越是不堪便越不好多教人知道,东平王妃待要不告诉迎春。又思迎春才救了韫姐儿性命,她若隐瞒不说实在是有失道义。
踟蹰了半刻,到底拗不过良心,只得道:“若是别人我再不告诉的,因着是你我才说的。只是这事犯忌讳,你需保证再不传扬出去。”
迎春忙赌咒道:“王妃放心,若我传扬出去半分教我嘴里立生个疔,烂了舌头!”
迎春人品,东平王妃心里还是有数的。又见她说得郑重也放下几分心,道:“中原人只道我们儋州是蛮夷,殊不知那棉罗才是真正的蛮夷!”
“可那儿的人虽未开化却个个野蛮善战,好几次来犯儋州,我们都吃了不小的亏。后来为缓和战事,我们只得嫁了贵女过去和亲。岂知送过去好几个,少则数月多则不到两年,都暴毙了。”
“我听去过那边的使者说,绵罗那儿的人没有什么妻、妾的概念,是女子便一律视为奴。这还罢了,他们那儿还流行以活人祭天,一般都是用女人或者孩子做人牲。”
“且祭祀完竟还会将这些人牲烹煮了分食。我们送过去的贵女好些便成了他们的腹中食了…”
食人!迎春第一次听说这等罪孽荒唐的事,胸口一阵恶心腻味,差点呕出来。
若说前头她还抱着点侥幸心理,但这东平王妃的这一番话便教她下了决心——绝不能教探春嫁去这种真正吃人的地狱!
东平王妃说起那棉罗的事也觉得十分恶心可怖,又见迎春面色苍白,少不得安慰道:“也是你妹妹命里该有此劫。不过好歹现能提前知道也能有个心理准备。嫁过去后若能好好服侍他们大王,得了青眼,想来便不会被拿去祭天了。”
迎春勉强笑了一下:“是,王妃说的有理。”
心里却知道,这棉罗的男人怕是同野兽一般血液里也没多少人性了,侍奉这样的人能得什么好?
就算今儿得了青眼,说不准明儿便厌了,拿你当个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