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香菱负屈河东狮(1 / 3)

幸亏当日太太派的是她过来襄助奶奶,她原还想着要不要在这边做个“钉子”,将大奶奶这儿的事务偷偷报给太太那边知道,以表一表忠心——

这婆媳俩打起擂台来,太太那边肯定需要这样的人手。

但现在她早歇了这份心了,人往高处走,这大奶奶压根不是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懦弱无用。

相反,人家有的是手腕心眼,且对驭下也极有章法。

就比如现在这个悦己斋里,每人每月都有个二百文的“底薪”,然后多劳多得,根据本月店里的盈余拿“抽成”。

悦己斋生意好,像孔嬷嬷这样能干肯干的,一月下来都能挣个二三两了。这要是原先跟着孙家母子的时候,累死累活大半年才勉强能得这个数。

对于“打工人”而言,除了工资,别的都是虚的。

反正她已被太太疑心,打成了大奶奶一派了,那她就干脆坐实好了——别人想有这好事还排不上号呢!

再说迎春这边,见店里虽繁忙但还算井井有条,于是嘱咐完孔方家的便安心出了门。

她此去要寻的是薛宝钗,如今悦己斋里的簪钗都是依托着薛家的打金作坊和手艺匠人打制出来的。

这其中还亏了邢岫烟的牵线。

原迎春想将珍秀阁的库存熔了重造的时候,也带着自己设计的图纸跑了京里不少打金作坊,可不是手艺粗糙就是要价太高。

正巧岫烟过来顽时知道了此事,便出主意道:“二姐姐何不去寻了宝姑娘帮忙?如今薛家也做首饰生意,因着铺子甚多,索性自家开了作坊请了匠人,自供给店里的货品。”

“二姐姐便拿着钱过去,搭着他们的作坊和师傅将自家的首饰打出来便是。如此又不费事又解了姐姐的急,薛家生意上也多一桩进项。”

迎春亦觉有理,便依言去寻了薛宝钗说了此事。

那宝钗想的是都是亲戚,收钱反倒不美。便说不是什么大事,这首饰叫师傅们顺便打出来便是,钱的事就别提了。

迎春却是不肯,一是不能因着是亲戚就这样占便宜,二是她做的是长久买卖,并非就这一遭。

且这首饰要做好,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来来回回要跟匠人们磨细节、磨手艺、精进款式……

若不给钱,她如何有脸要求这要求那的?

宝钗拗不过,只得收了银子,又教管事的压着作坊里的师傅们都上心些,别转头就丢给手下的小徒弟糊弄了事。

因迎春要做的簪钗样式新奇,又多有些精巧的机括暗藏其中,故更需多些耐性细细打磨。若放在外头,人家大师傅不定有这样的好耐性。

但因薛家这里有宝钗留意着,工匠们也不敢怠慢,倒是都好好地将迎春所需的式样做了出来。

故这次迎春来寻宝钗,除了是想商议着再多做些货来,还有专门来感谢照顾之意。

马车停在薛府门前,因迎春是自家亲戚且又与自家姑娘交好,薛家的仆妇们便都亲亲热热地上来将迎春迎了进去。

一径穿过垂花门,才要望里走,便有哭号吵嚷之声从里头传来。迎春不由停住脚步,侧首问那薛家仆妇:“妈妈,这是怎么了?”

那仆妇听见这动静本就面露尴尬,又见迎春问她,更觉丢脸。期期艾艾了半天,方道:“唉,估摸着是我们那大奶奶又气不顺了……”

夏金桂?

迎春了然,心里想着不如先回去,改日再来——宝钗和薛姨妈都是极要脸面的人,不一定乐意教她瞧见这样的家丑。

可就在这时,里头的声响却陡然拔高了,隐有女子惊叫:“妈,妈!您怎么了……”,又夹杂各种慌乱人声,“太太,太太……”“快!快叫大夫来……”

迎春心头一跳,生怕里头出了什么大事,也顾不得别的了,忙急步进来。

一时进得内院,只见一群人围在当中。迎春忙上前看时,见是薛姨妈闭着眼倒在一男子胸前,宝钗在一旁正边流着泪边用手掐着姨妈的人中。

“你们都散开些。”迎春见状,忙将围在周围的仆妇们疏散开,让空气流通起来,又上前将薛姨妈领口最上头的两粒盘扣解开。

宝钗见是迎春,忙道:“二姐姐怎么过来了?”

迎春安抚地拍了怕她的臂膀:“不过闲着无事来找你说说话。”

又对扶抱着薛姨妈的那男子道:“薛大哥哥,外头日头大,快把姨妈扶进屋里去罢。”

她虽不认识,但也能猜到眼前这个宽额环眼、神色惊惶的男子必是薛蟠无疑了。

薛蟠小时也时常到荣府那边顽,自是见过迎春的,虽这几年大了未见了,但还依稀认识容貌。

他今儿跟夏金桂那“母夜叉”一言不合又锵锵起来,他妈赶过来劝了两句,结果却遭了夏金桂顶撞。

老人家本就因着连日来家宅不宁日夜忧心,再受这一刺激,一时气不顺竟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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