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点头如捣蒜,她此刻心内最怕迎春会因她的“不检点”而厌弃了她,再不叫她在跟前伺候了。
不想迎春此时仍能体贴她,当下便感动道:“姑娘,我记下了。从今日起我的命便是姑娘的,以后任凭姑娘差遣!”
迎春好笑道:“差遣就免了,只是有一条,你的命既是我的了,那若我没叫你死时,你可万不许自个儿偷偷就死了。”
司棋知道迎春这说的是她在潘又安灵前触柱的事,不知勾起了什么心绪,眼圈霎时红了:“这世上除了他……和姑娘,再没人值得我舍出命去了。他既没了,从此我便一心为姑娘……”
许是有些话除了迎春也无法再对第二个人言说,且若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再没机会说起。司棋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我和……表弟都是家生子,从小儿一块长大。他一向性子软,被我欺负从不知还手……”
“后来我们大了,分去伺候主子,他在外院我在内宅,等闲也见不着。可他仍跟小时一样,得了什么好的总给我留着,连主子偶尔赏了些好吃食他也舍不得吃,总要悄悄拿了给我。真是……我在姑娘跟前伺候,什么好东西吃不着,稀罕他那几个歪瓜裂枣?”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嫌弃着嫌弃着竟在意上了……”
“可我那妈是一百个瞧不上他的,觉着他老实又不会来事。当了几年差只是个跑腿的,等闲连主子的面都见不着,日后指定是个没出息的。我也无法,怕我妈瞧出端倪来,只得叫他悄悄来园子里相见……”
“后来姑娘要嫁了,我便想让他也跟着姑娘到孙家去。这样日后我们的事只求姑娘做主便成,我妈他们毕竟在贾家,也管不了那么远的。可我那姨妈却死活不肯,说贾家是国公府,门楣不知比孙家高了多少。且表弟在贾家是伺候琏二爷的,也算好差,到了孙家还不知会给派什么差使……”
“我那表弟最是孝顺,既然他娘不肯,那这事便没甚想头了,我便也作了罢。哪知姑娘嫁前我家去那次,他竟寻了来,说是要跟着我去孙家。”
“我知他从小同他老娘相依为命,从不肯违逆半分,不想竟愿为我做到这般地步。我实是感动,又因许久未见,也不知怎的鬼迷了心窍,便同他……”
“嗐,我说这些做什么。”司棋似猛地惊醒一般,紫涨了脸,“……没的污了姑娘的耳朵。”
“这有什么?年少慕艾,人之常情而已。”迎春正经现代人,怎会觉得有什么,倒反过来安慰她。
司棋虽听不大懂,但知迎春并不怪罪,便放下心来。
她今日不知怎的,明知潘又安是个禁忌,可总忍不住要提:“是我害了他,若我当日不叫了他去孙家,便也不会……”
“可他也是糊涂,当日虽被打得狠了,可回来后姑娘太太赏了好药好大夫出去,本已是无碍了,他倒自己作死灌那黄汤……”
说起这个,迎春倒也有几分不解:“听你所言,你表弟也并不是那起子酒糟烂透之人,怎的还养着伤就不顾大夫叮嘱,跑出去喝酒呢?”
最后还把自己喝死了。
司棋咬牙,又是悲又是恨,最后只叹道:“也是怪他自身上不得台面。姑娘不知道,我那表弟一向是最懦弱怕事的,哪知在孙家对上那畜生时,竟敢冲在最前头。”
“回来后主子们念他忠义,又是赏钱又是赏东西,很是给了一些体面。于是平日里那些瞧不上他的小厮们倒都同他好了起来。再加上他们中有些也是陪送姑娘去过那孙家的,见过当日景象,也敬他是条汉子,于是每每下职后喝酒玩乐便也愿意叫上他一道。”
“我表弟那时伤已好了大半了,只是大夫说他内伤未愈要忌着酒。可他乍然得了尊重,欢喜得昏了头,哪里舍得拒了那帮人,总是有叫必去的。”
“我偶尔出去见他这样也骂过他不要命,但他赌咒发誓说只去玩笑吃席,并不饮酒的。哪知最后还是……”
“定是那起子小畜生撺掇的,我也是傻子,跟着那些人出去高乐,岂有不被劝酒的?何况他面皮子又薄……”
司棋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迎春亦是唏嘘不已。要说起来,此番潘又安之死也是她这只穿越而来的蝴蝶扇起的因。
可她若未穿进这书来,司棋此时早已跳井而亡,潘又安也已是殉了她去了。
命运一事真真玄而又玄,有时你自以为改变了某人的命运,结果到头来,不过是让他换一条路走向同一个终点罢了。
不过,无论如何,司棋此时还活着,迎春自己也已摆脱了孙绍祖这头中山狼。现在的境况,总归要比原书中那样要好的。
迎春自觉短时内经历了这些大起落,似乎已不复刚穿来时的患得患失。
那潘又安虽可怜,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才是。
她解下腰间掖着的帕子递与司棋,劝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表弟虽已去了,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