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悬念,一九七九年我们又名落孙山,我考了247分,比上年多考了60多分,进步很大,但录取线300分,希望依然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汤哥、跃进不敢说成绩,估计比我考得还差,他们比我聪明,为啥考我不赢?原来也是给数学和外语害的,两人两科都考零分,我靠猜这两科还弄了二十多分。
我高考成绩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可录取线也水涨船高,就像我在追着它跑一样。我不由仰天长啸,妈呀,按这样涨法,我怕是永远考不上!
从要我高考,到我要高考,这是一个质的飞跃,四娃子终于长大了!变乖了!懂事了!
大哥和父母见我除了上班就是埋头读书,复习迎考,与那波不三不四的兄弟都断了来往,不由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三哥还讽刺我,说李家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一个大秀才哩。还是大哥耿直,处处为我着想。
“四娃子,你不要着急哈,慢慢考,考不考得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走上了正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大哥同父母交换了一个眼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丢下这一句话后,背着马桶包兴冲冲出门了,这一阵都很少回家。
大哥老大不小了,该耍朋友、谈恋爱,娶妻生子了,自己要争点气,不要影响了他的终身大事。
父母对我执意高考,虽说不明确反对,但也不大力支持,加上两间屋子太小,又是通走廊,不如大哥宿舍清清静静,不受影响。
我就同父母商量搬到八车间去住,上班复习都方便一些。父母现在对我一百个放心,一口就答应了。
母亲还反复嘱咐我不要太用功,不要熬夜,要注意身体,考不考得上都不要紧,反正有工作,打铁也是找钱吃饭,不笑人。
自流井盐厂一共有八个车间,全部散落在光大街或泛光大街地盘,一到七车间是生产车间,除了三车间采用现代工艺真空制盐外,其他车间全部使用传统工艺生产平锅盐。
八车间是唯一的维修车间,负责全厂生产设备的维护和保养,就座落在五.七中学斜对面的公路边,与二姐的单位化工研究所一墙之隔。
车间主任不知姓甚名谁,偶尔见他在办公室坐着看报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在没去过我们铁匠铺子,所有的工作好像都由工资员刘三娃负责。
刘三娃是盐厂篮球队的主力,虽然个子矮小,但动作灵活,投篮超准,小时候我经常去盐厂灯光球场看他打球,算是他的粉丝,至今记得他那件红色的短球衫上有一个“3”字。
他给我安排的是一间七人住的大宿舍,大概有八九十个平方米,空间很高,采光很好,与化工研究所正好共壁。
说是七人住的集体宿舍,平时却只有木工房的詹师傅一个人住,我一去两人正好作伴,他住头,我住尾。
我搬到这间集体宿舍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造一张桌子,到詹师傅的木工房要了四根圆木和几块板子,又在他的帮助下钉了一张简易的小方桌。
虽说凹凸不平,癞癞疤疤的,但稳定性好,一点不七翘八拱,看上去很结实,那圆木和板子散发出一股新鲜的樟木味。
又找来两块砖头,放在桌子上方两头,中间放书,一个简易的书柜就这样成了,多年以后我看巜圣经》,发现上帝创造世界也不过如此。
木头椅子倒是现成的,不过很硬,我屁股上肉少,坐久了生疼,长茧子,我就咬牙花了两块钱买了一把藤椅,坐上去舒服多了。
八车间的铁匠铺子与父亲在土地坡上的铁匠铺子大同小异,同样是偌大的房子,空间很高,呈长方形。
四个角落摆放着四座反射炉子,三座长期熄火,一座奄奄一息,很少火力全开,满负荷运转,屋子中间多了一台空气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和铁锈味。
与父亲的铁匠铺子一样,这里的铁匠也是粗人,一个个膀大腰粗,豪爽耿直,见我一副弱不禁风的熊样,都摇头不止,骂骂咧咧。
“打铁要自身硬,小李这身段不是打铁的料子,大集体人事部门那帮烂杂皮,纯粹是乱来,搞鸡儿都要不得!”
正是国民经济调整、整顿时期,经济不景气,又是维修车间,活不多,有一搭没一搭的,师傅们多坐着喝茶,吹壳子。
有时活路来了,他们也不叫我当下手,打二锤,要么争着帮我甩二锤,要么直接夹着通红的铁棒,脚踩空气锤代替。
我师傅也姓李,皮肤黝黑,憨厚朴实,对我诸多包容,对读书人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敬意,再忙也不主动叫我干活,从点火、加煤到鼓捣产品都亲力亲为。
还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来铁匠铺子暂时栖身,迟早会一飞冲天的,弄得我一时脸红筋胀,很不好意思。
毕竟我不是孬种,出工不出力心里过不去,就悄悄地提着二锤,放一块大木板在床上,一下又一下地把二锤向木板甩去。
我当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