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话在我们小混混江湖里很流行,钱叫“血,”警察叫“条子,”撩妹叫“搧荷荷,”告密叫“点水,”屙尿叫“放水……”
兄弟们都以说黑话为荣,以同说白话的非江湖世界区別。
搧荷荷是我们的主要工作,打群架、偷鸡摸狗只是偶尔为之,性是我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在这片自由自在的小江湖里,我们是一群快乐开心的小混混。
別看我们人人奇装异服,个个像流氓阿飞,咋咋呼呼,看上去很蛮横,其实会叫的狗不咬人,干不了啥大事,相反不会叫的狗才要当心。
在我的记忆里,总库宿舍一共发生过两次”地震,”一次是小男孩偷银行,二次是我这个混混成为了大学生,不过两次地震的震级没有定论,估计前者要大两级,因为实在太惊骇!
一九六八年快过年的时候,几个条子突然来到总库宿舍,从三楼二单元四门赵家的厨房地砖下面搜出了五百元现钞,全部是十元大钞(当年最大面额)!新崭崭的一大叠!
把满楼的人都吓傻了,吓坏了,一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更是惊得下巴都掉了一大截!
赵七,只比我大两岁,一个平时老实巴交的乖娃娃,竟然是江洋大盗!竟然偷了银行!竟然还成功得手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条子从风箱里拿出那一大叠沾满了炭灰的“血”,又给赵七戴上了一副锃亮的手铐,我是打死都不敢相信!
五百元当年可是一笔巨款哦,我从来没看见过那么多钱!偷银行更是我们小混混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赵七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光大街半坡头有一家工商银行储蓄所,十二岁的赵七去存过两次钱,换过三次钞,通过多次踩点发现有机可乘。
每次去他都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爱钓鱼的小屁孩,背着鱼篓和鱼竿,人家见他是一个孩子并不防备。
那年一月八号自流井盐厂发工资,储蓄所忙得脚不沾地,当年没有点钞机,柜台工作人员一个个埋头数钱,根本没把这个等候换零钞的小屁孩放在眼里。
机会!
赵七特地选择这个繁忙的日子行窃,他踮起脚尖,一面假装数零钱,一面趁人不备大幅度弯腰,背上自制的活动鱼竿慢慢接近柜台,又靠背力悄悄地拉长延伸。
因为双手没有伸向柜台,并没有引起银行员工注意,赵七再次弯腰低头,鱼竿前端的钩子钩住了一叠钱,然后猛地抬头挺胸,像钓鱼一样把钱钓了起来。
下班前储蓄所盘存发现少了五百元,员工自然想起了这个男孩,又找出了赵七存折底子,就报警。于是警察按图索骥,不到两个小时就破获了这桩银行劫案。
赵七家里七口人,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不知道他的小名为啥叫赵七,如果是排行的话,那他上头死了好多个哥哥、姐姐?
因为他很乖巧,不爱说话,也不出来鬼混,整天宅在家里不知想起啥子,干些啥子,总之他一直不入我法眼,我们从来没有过交集。
如今他却像一颗地雷,瞬间炸瞎了我的眼睛!用鱼竿钓钱,钓银行的五百元现钞,还成功得手,这方法闻所未闻,充满了创意,赵七的智商、胆识和绝决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差一点点,赵大侠就把我们这一波小混混羞死!刘三,一个偷鸡贼!史四,偷狗之辈!一个个鸡鸣狗盗!与赵大侠相比何止差十万八千里?
后来赵七被送去少管所关了三年,被放出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风趣幽默,有说有笑,穿戴时尚,还把光大街第二号大美女英四弄到手里,又差点把我羞死!
我后来隔三差五跑去赵七家里套近乎,“七哥前、七哥后”的叫个不停,他总是“嗯嗯唧唧”不把我放在眼里,英四总是陪着他不离左右,正是夏天,她穿着裙子,一双大腿丰满雪白。
从此以后,赵七的风头已经盖过敞口和三哥,一跃成为了光大街混混部落最出名的大英雄!最耀眼的大明星!
聪明如三哥也佩服至极,行窃总是要用手的,所以古时候的小偷是要被斩手的,但人家赵七两只手一只都没用,用的是背!背都可以偷东西,厉害了!
赵大侠在总库宿舍掀起的地震波好多年后才消失,至于十三年后我考上大学顶多算是余震,随着天之骄子的陨落已经被人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