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小时候为啥那么愚蠢、莽撞、不知敬畏,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干了很多坏事。
时至今日我都不好意思提及,有的实在太丢人,考虑再三,我还是讲讲那辆大货车的事。
我和大货车司机前世无仇,今世无冤,射击他干啥?凡事都有动机,几十年我都没弄明白。
毕竟毫无理由射击一辆跟自己完全无关,正在行驶中的大货车。
我确定我没毛病,虽说比较笨,说话有点结巴,但脑子绝对没问题,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通常情况下,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那到底为啥?我真搞不懂自己。
直到退休后看了斯蒂芬.金的小说《纳粹高徒》和巜梯子的最后一根横档》,才恍然大悟。
原来懵懂少年心智不全,精力旺盛,做事不计后果,喜欢惹事生非,借此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星期天上午,我先在二楼望了望,不见一个人影,又去了三楼,依然不见人,最后去底楼转了转,小伙伴们一个都不见踪迹,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我落单了,一点都不好玩,就漫无目的朝光大街走去。光大街很小,从土地坡到新桥头的一条小街而已,全程不到一公里。
顺便说一句,这条小街很有来头,是被当年日本人的飞机扔下的炸弹,炸得光溜溜的才获得此名的。
那时自流井盐商如林,富甲天下,为了抗日还捐献了两架飞机,冯玉祥还来募捐了N次。
那时的熊孩子不读书,也没有书读,大哥在家里墙壁上嵌的那个书柜看上去正儿八经,但里面只有《毛选》和课本。
更没有钱买玩具,只是玩伴多,像羊群一样整天伙在一起,不习惯孤独,一旦落单就容易发疯。
一路上没有碰见一个朋友,我闷闷不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脚板硌在石子路上有点疼。
母亲给我做的鞋垫材质很差,粗头麻线,把我的两只脚板各磨出了两个鸡眼睛。记忆中这是母亲的第二个败笔。
母亲的第一个败笔是不希望我读书,可能是受了读书无用论的影响,总觉得知青不如社青划得来。
总库宿舍三楼有个大男孩叫宋三,身高一米九,高大帅气,就是读不得书,小学就休学,成了社会青年。
毛爷爷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设说社会青年干啥,于是就安排工作。
当大哥和二姐在农村割麦子时,宋三已经当了几年工人,数钱数得手抽筋,母亲一直羡慕嫉妒恨。
迎面来了一辆全身打满了补丁,花里胡哨的大货车,“咕咕咕”地叫着,油箱冒着黑烟,离我越来越近,大概也就一二十米。
我没有多想,也毫无思想准备,完全是临时起意,就随意拿出弹弓装弹,瞄都没有瞄就不经意地射了出去。
记得我兜里一共有三种弹丸,一种是苦棟树果子,一种是泥丸,一种是铁弹子。
我随意装镗的那颗子弹肯定是泥丸,不用看凭手感就能分辨出来,苦棟树苦子细软,铁弹子僵硬,泥丸木然。
我想象那枚泥丸随着一声呼啸,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慢悠悠地射了出去,一点点向大货车逼近,正好射中挡风玻璃。
街上人来车往,闹闹杂杂,我没听见“啪”的一声,但看见泥丸没有击碎挡风玻璃,倒是自己破碎了,四散一地,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个黑印子。
当泥丸射生时我头脑一片空白,一直拿着弹弓傻站着,一时不知发生了啥子事。
直到大货车停下,司机跳下车冲过来,我才知道自己撞了大祸,忙把弹弓放进兜里,但完全没有撤腿逃跑的意识。
司机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给了我一个耳刮子,又骂骂咧咧,好像是外地口音。
“屌屎娃儿,你找死!”
那一记耳光很重,我听见一声脆响,头猛向右偏,两眼直冒金星,比阳光还眩目强烈,长时间在我眼前闪烁,跳跃不止。
后来我回家照镜子,左脸颊上有五条泛红的指印,正火烧火燎地发疼,很像我读小学时刺伤同学,屁股上被父亲用竹板打的红印子。
当时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吓懵了,脸色苍白,茫然失措,紧张得全身颤颤巍巍,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一种从未有过,又不同于尿床的尿急感骤然而至,一时膀胱胀痛,下坠感很强烈,好像就会一泻而下。
不要!不要!不要啊!
我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夹紧两腿,拼命憋住企图让丹田上行,可一股温热的液体依然不受控制的顺着大腿流了下来,漫过鞋子,在公路边上淤积。
此时我后悔没有摸到一枚铁弹子,否则破碎的不是泥丸,是挡风玻璃,铁弹破窗而入还可能射中司机。
成年以后,一想起此情此景我就十分懊悔,当时紧张过度忘了细看,不知那泡尿是否与父亲在批斗会地板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