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升。这是她第一次目送别人升空,她心情没什么波动,就是视觉感受有些怪。
他们不像是飞上去的,倒像是有个透明的鱼钩把他们钓上去的。
“第二轮传递开始,二十秒后进行下一轮。”
这次有三个队伍晋级。
“第三轮传递开始,二十五秒后进行下一轮。”
离开的人多了,队伍间的间隔就远了,传递所需要的时间随之增加,场上的气氛在无形之中变得更加紧迫起来。
……
“第四轮传递开始,二十五秒后进行下一轮。”
……
“第五轮传递开始,三十秒后进行下一轮。”
……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看起来跟人体礼花似的一波一波发射出去。水也越涨越高,以不紧不慢,却又令人心焦的速度漫过脚踝,小腿,膝盖,大腿,像有一条透明的蛇张大了嘴巴,慢慢地享用被自己的身体禁锢住的猎物。
水很冷,像融化的雪水,冰冷刺骨。卡罗尔也是个正常人,身体温度的迅速流失让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在这种情况下,她难免被窒息感逼近的心慌所影响,只能深深地吸气吐气来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
“其实你们可以先站到外面。”她对安妮塔和斯内普说。
这两个人像护卫似的一左一右地陪在她旁边,安心感没多少,四只眼睛聚焦下,压力倒增加了不少。
安妮塔专注于指挥,斯内普焦灼地盯着那些来回奔跑的人,恨不得把目光化作鞭子抽在他们身上,好催促他们再快一点。
两人都不搭腔,卡罗尔无聊地叹了口气,跟着想到一个新话题。
“斯内普先生——哦,对了,我可以叫你西弗勒斯的吧?”
斯内普没好气地说:“可以。如果你现在关心的就只有这个的话。”
卡罗尔瞅着他难看的表情,感觉如果不是考虑到她的心情努力按捺,他脱口而出的肯定是一句辛辣的讽刺,例如“如果这是你的临终遗言我肯定满足”。
她忍不住笑了下,然后在斯内普的瞪视中赶紧收敛。
“当然不是。我在想一个问题。”
“我在听。”
卡罗尔若有所思地看着斯内普,轻声说:“假设,只是假设一下,如果你刚才没有同意和我组队,那么在现在场上只剩下你一支单人队伍的情况下,西弗勒斯,你要怎么完成这项考验?”
就像如果她没有参与到这场梦境的话,斯内普在这一关要怎么过呢?
他会和别人组队吗?
不,不会的。
临时求人让他加入,对自尊心如此高的他来说无疑比死更难堪。
那该怎么办呢?双手双脚都被锁住,他一个人要怎么去找可以给自己解锁的钥匙?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水没过自己的口鼻,淹掉自己的头顶吗?难道他在这一层就会被淘汰?
不,不会的。
是有一个办法的。
只有这一个办法。
斯内普垂眸沉思了片刻。
“我会把在我隔间里的那把钥匙吞进嘴里。”变声期刚过的少年声线还很柔和稚嫩,在不刻意低沉的时候,慢慢说话的他听上去甚至有几分温柔的错觉。
他抬眼望向卡罗尔,黝黑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什么。
他轻声说:“总会有人需要我的钥匙,为了得到它,他们必须拿到属于我的那把来交换。”
是的。和卡罗尔想到的一样。
然而,她同样能想到,除非场上只剩下最后两三组,不然不会有人确定斯内普嘴里的钥匙就是他们需要的。
那样的话,斯内普的处境其实和现在的她是一样的,他们都只能等到别无可能的最后才能拿到钥匙逃出水牢。
但他们又是不一样的。她是主动的,他是被迫的。她现在还有队友,他没有。她心里清楚她不会真正丢掉小命,梦里的他是真正地以为自己可能会死。
他被迫孤独地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