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光(1 / 2)

苏瑾拢了拢棉斗篷,想睡却又睡不着,许是累过头了吧,身体极为疲乏,脑子却是清醒得很。

方才的旖旎与羞耻,好像还徘徊在车厢里。

宇文渊说的没错,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马车上,他也不记得有过多少次了。

然而,他并没有因为次数多就习惯,反而越来越羞耻。

他们已经如此这般偷了五年的情,比这更加羞耻过分的,不胜枚举。

他无数次问自己,就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吗?

是不是让自己越来越厚脸皮,就可以报答对宇文渊的感恩之情?

就可以保住这份待遇优渥、繁忙琐碎的差事?

就可以忙中偷闲准备复考?

就可以满足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私欲?

他闭了闭眼,酸楚的往事裹着污浊一股脑涌上来,让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他出身乡野寒门,生父早亡,八岁那年冬,母亲卖身于县令沈继元为妾,他随母亲一同入了沈府。

他清楚地记得入沈府的头一天,母亲在沈继元房中侍奉,而他则被人扔在后院柴房中冻得瑟瑟发抖。

他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去找母亲,却在沈继元房外听到母亲妮妮哝哝的声音。

当时他不懂人事,只觉得母亲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他又失神地回了柴房。

那一夜他彻夜未眠。成年后时常会想起那冬夜柴房里的冷,冷得叫他羞耻,叫他寒心。

沈府中的人,包括下人,都姓沈。而他姓苏,是沈府中唯一一个外人,一个容貌迥异,会招来灾祸的丧门星,他们都叫他“小妖精”。

在大启,妾室地位卑微,不过是可以服侍主子的下人。

母亲过得艰难,他则在夹缝中求生存,被人踩在泥里践踏凌虐,苦苦挨过了五年。

后来,母亲有了沈继元的庶子,境遇才稍稍好转。

而沈继元苦心钻营,升得很快,终于在苏瑾十三岁时进了京,做了尚书吏部郎中,正五品。

许是母亲终于想起还有他这个孽种儿子,为他跟沈继元求了情。

许是为了让他将来能有所助力,沈继元将他跟着自己的几个儿子一同送进了国子监,才使得他与宇文渊做了同窗监生。

他悬梁刺股废寝忘食,卯着一股劲勤奋苦读,想要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能够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出人头地。

就连夫子都对他十分看重,说他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在会试正榜中名列前茅,却在殿试后被除了功名,十年之内不许再考。

原因竟是他大为不耻的一考场舞弊。

革除功名对于文人来说,是最大的屈辱。

他冤枉,他委屈,他愤懑,却也投告无门,最后备受打击。

当时这件事在京中儒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人对他鄙视厌憎,他似乎坐实了妖精的恶名,就连夫子也不相信他。

他的精神垮了,他被赶出了沈府,像一条被扒光了皮毛的丧家犬流落街头,丢人现眼,穷困潦倒。

那时候,他丧失的何止是那个所谓的家,还有大展宏图的抱负,文人视若珍宝的尊严,甚至活下去的勇气。

多亏宇文渊收留了他,给他住处,给他工钱,让他一边服侍一边读书,准备再考。

他永远忘不了他这辈子最悲惨的那一天。

他好不容易躲过了野狗的追逐撕咬,失魂落魄地蜷缩在街边的角落里,衣衫脏破邋遢,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反酸水,身上极度虚弱。

几个国子监的监生知道了他的行踪,跑来一起辱骂讥讽他,往他身上吐口水,扔菜叶,泼脏水,甚至扒他的衣裳,叫嚷着让他露出原形。

他被羞辱得几近崩溃,甚至想立刻撞死在那里以示清白。

这时,已经做了两年摄政王的宇文渊出现救下了他,几个监生被宇文渊森寒的表情吓得跌跌撞撞跑远。

苏瑾看到那熟悉的杏黄色锦袍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宇文渊原本傲视一切的目光呈现出少有的柔和,刀砍斧凿般的容颜在初夏的阳光映照下,反射出温暖而亲切的光泽。

宇文渊脱下披风裹在他身上,向他伸出手,“跟我回恭王府,没人再敢欺负你。”

那磁性的声音暖了苏瑾冰凉的心。

就那一瞬间……

苏瑾颤微微伸出手,放在了那只大掌心里。

那手很热,结实有力,给人一种牢靠的安全感。

苏瑾就这样跟着宇文渊进了恭王府。

于他来说,宇文渊就是万物尽灭时,他唯一的那一束光。

他理应庆幸,他须得感恩。

苏瑾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腥甜伴着寒冷的滞涩,让他打了个冷颤。

感恩是德,他理应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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