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尉迟宝华设局，我今日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阿苒，我知道你恨我。你觉得我负了你，觉得我带尉迟宝华回来，是背弃了你我之间曾经大婚时一生一世的诺言。可我也是不得已，陛下用我的时候，我必须鞍前马后，哪里有推拒的资格。可惜，天子之心最难琢磨，我今天败落至此，便是因为陛下的猜忌和疑心。阿苒，你也逃不过的，我在底下等着你！”
到了今时今日，狄峥也要挑拨时苒和陛下一句。
或者说，他还是不甘心。
凭什么他沦落到这种地步，时苒还能风风光光做她的国师。
虽然陛下马上要成了太上皇，她的风光也没多少时日了，可狄峥还是不甘。
她是自己的妻子，哪怕和离了，也是！
自然是应该陪着自己下阴曹地府的！
“不得已？鞍前马后？你说的，是你和陛下合谋，设一场战死局，而后混入南明国内部，妄图以南明国驸马身份获取机密情报，从而打南明一个措手不及这件事吗？”
日光透过监牢石墙上高高的窗扇，将时苒的脸照得有些看不清楚。
她站在一团阴暗的牢狱里，仿若最圣洁也最冰冷的那道光。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那，那你为何……”
时苒的这一段话，直接让狄峥彻底懵了。
既然她知道，为何当年还要同自己闹到和离的地步？
她不该理解自己吗？
一切的急转直下，就是从自己回到皇都，她开始闹着和离开始了。
“是，我知道。可我知道，难道就代表，我该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一生为你铺路？狄峥，你若真想做陛下的忠臣，为何当年不取消这桩婚事。就算是成婚后在战场上才定了如此谋划，那你为何不一封休书放我自由？这是因为，你还要一个贤惠的妻子为你伺候母亲，还要有人为你操持着侯府诸事，并且还需要她在你带着别的女人归来后，心甘情愿退位让贤，为你的大业和忠心让出正妻的位子，还得要求她无怨无悔，对你痴心不改。狄峥，你需要的不是妻子，该是圣人才是。”
时苒慢条斯理撩起了宽大的袖子，而后，一巴掌扇在了狄峥的脸上，狠狠将其扇得一颗牙都掉了出来。
“你！”
她居然敢打自己？
狄峥被这一巴掌直接扇懵了。
“你真不愧是老夫人的儿子，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拿旁人不当回事。狄峥，阴曹地府下，见了你娘，帮我带句话，为了感谢她那三年里对我的厚待，我特意将她最宝贵的儿子和弟弟，都送下去陪她了。别太谢我了。”
老夫人还活着的那个弟弟，前几天因为跟人抢一个清倌儿，争执间在画舫上动起了手。
结果，失足跌落湖中，捞起来的时候早就没气儿了。
狄峥这下反应了许久才琢磨过来。
“娘亲的死，是你？是你！”
气死亲娘这件事，成了英渊侯府倾颓的关键一击。
自己的仕途中断，名声尽毁，引发圣上的猜忌，和尉迟宝华的婚事推迟，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娘亲的死。
可如今时苒的意思，当初气死母亲这件事，是她一手谋划的。
是啊，借着这件事，她不仅得了所有人的同情，成功从侯府和离脱身。而且，还得了圣上的关注，成了令徽仙师，为她日后成为国师打好了根基。
一步步，居然都在她的算计中。
“那是你的婆母！”
狄峥牙关近乎咬碎，最后只说出了一句让时苒忍不住发笑的话。
“婆母？她磋磨我之时，怎么不记得是我的婆母？谋图我的嫁妆之时，怎么不记得是我的婆母？害我性命，挡我路的人，莫说婆母，便是至亲之人，我一样可以动手！”
之前为帝之时，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雷霆手段扫清，更何况一个只是占据了婆母虚衔的人。
“你竟如此狠辣？！如此心机深沉？！时苒，是我错看了你。”
“狠辣？”
时苒只觉得如狄峥这般男人的想法，当真是好笑的紧。
有些事，他们可以做，女子却不能做。
当初狄峥假死的时候，他可是连自己的亲娘都没透过底儿。
是，事涉重大，他担心走漏风声，可他也等于没把自己亲娘的性命当回事了。
毕竟，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骤然失子，没了指望，大悲之下重病去了都是十分正常的事。
而大概在狄峥心中，老娘的性命怎么及得上自己的前程仕途要紧。
毕竟，他可是为了家国大义。
那点子亲情，怎能绊住他的脚步呢？
“你以为我会觉得狠辣不好吗？狄峥，这是对我至高无上的褒奖啊。”
时苒的笑意越发真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