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苒她们是四月初去的两江一带。
直到八月中旬,二人方才踏上了回上京城的归途。
这四个多月的时间,她们二人历经的大大小小刺杀,加起来不下几十次。
宋微兰也从第一次被刺杀时的惊慌失措,甚至于差点忘了自己是剑术高手的狼狈。
到后来,可以面无表情一剑抹了刺客的脖子。
她在这次巡查两江的行动里,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蜕变和成长。
时苒特意带着她脱离了那些官兵,单独行动。
她不再是定国公主,她也不是左都御史。
两个人装扮成寻常夫妻的模样,一路走访到了两江。
当然,她们事先留好了替身。
明面上,定国公主及驸马爷,是在官兵护卫下,一路悠闲朝两江行进。
但实际上,时苒早已经带着宋微兰深入了民间,探查到了许多奏折上看不到的东西。
对于宋微兰来说,这一路,是彻底改变她的一路。
她亲眼看到了一个普通县官的库房里,能够查处出十多万两白银。
而一墙之隔的街上,却满是乞讨的百姓和饿死的白骨。
她也亲耳听到了百姓们的肺腑之言,知道原来他们辛辛苦苦耕种一年,到头来却被有些官员背着朝廷强征高额赋税,最后存粮尽无,有可能饿死在自己的田中。
更知道了,原来上京城那些所谓的世家豪族,自己的那些皇兄皇叔们,他们表面上一心为国为民,一嘴的仁义礼教,其实从两江一带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们所谓的风光和体面,都是用百姓的血汗甚至于性命来供养的。
更知道,这些曾经一口一个微兰叫得亲热的所谓皇族亲人,其实都巴不得自己和阿冉死在两江。
自己和阿冉死了,这些罪证就无法回到上京城了。
他们也就高枕无忧了。
可她不。
凭什么他们在上京城里能够活得风光自在,那些百姓们却只能枉死,甚至穷苦到死后连裹身的草席都没有。
她哪怕爬,也要爬回上京城。
她身上带着那些百姓的重托,带着那些惨死冤魂的托付。
“来人,将这些尸身拖出去,核验身上可有能证明身份之物。”
宋微兰面无表情看向急匆匆赶来护驾的官兵,沉声吩咐道。
她也不指望能从这些尸体上搜到什么。
一来刺客向来谨慎,二来从这些姗姗来迟的官兵也能看出,他们绝不会让什么能够证明刺客身份之物落到自己手上。
“阿冉,你说,这次是我哪位皇叔?还是哪位皇兄?”
宋微兰如今,像一把被鲜血淬炼过的宝剑。
她没了西郊行宫之时的锋芒毕露,变得更加内敛,更加神秘莫测。
“无论是谁,只要我们回到了上京城。这些账,自然可以一笔笔清算。”
时苒从怀中掏出锦帕,替宋微兰擦拭干净脸上溅上去的血滴。
这些时日,时苒一直在刻意地磨练宋微兰。
让她见识民间疾苦。
让她从生死之间历练。
让她认清人心。
而她,也终于经过了这一重重的磨练。
“阿冉,为什么我只是个女子呢。我可以比他们任何人做得都更好。”
宋微兰看着时苒,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十分“大逆不道”的话。
时苒的脸上却未有任何诧异。
她只是笑了笑。
“女子又怎么了?他们现在斗得你死我活,可从来没把你当成过竞争对手。这是你最好的机会,微兰。”
“可父皇……”
“那就让他,只有你一个继承人。”
“可就算没了皇子,还可从宗室过继。那个位子,天然就不属于女子。就算前朝昭越公主那般出众的女子,到最后也倒在了离那个位子最近却也最远的一步上。”
宋微兰一把攥住了时苒替她擦拭鲜血的那只手。
曾经一派安和平静的双眼里,是熊熊燃起的野心。
“可阿冉,我不甘心。我知道,父皇此次派我为敕令使,是存了让我做棋子引出上京城内诸多算计的心思。这些所谓罪证,他根本不在乎。让我们下两江,不过是做给天下臣民的一场戏。告诉他们朝廷还在乎他们!可朝廷真的在乎吗?真的在乎,为何两江之事能够牵扯进那么多皇族?为何父皇能这么多年一无所知!他可是天子,若真有心,何至于此!”
苍凉一笑,宋微兰的脸上满是苦涩。
“我的命,便是做棋子的代价。亏我还满心欢喜,以为父皇看重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可凭什么?!我谨小慎微了那么多年,以为一朝出众些,父皇会发自内心看重我,没想到对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