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鞭挞声响荡，凶神恶煞的衙役们疯狂抽打他们。
寒风中，身体单薄的十三拖着两具尸体一点点往回走。
袅袅炊烟升起，大锅里，黄澄澄的豆子在沸水中翻滚，散发出浓郁豆香。
看着锅里的食物，饥肠辘辘的十三大口大口吞口水，努力转移视线，迫使自己不去看。
“哟，今天才死俩人啊。”
调侃声响起。
膀大腰圆，赤裸上身的大汉放下手里的锅铲，走出云雾缭绕的厨房来到他面前。
十三解开腰间的麻绳，用力把尸体拖到井旁的水槽里，喘气道：“屠夫，接下来的交给你。”
“咋滴，害怕啊？”
虎背熊腰的屠夫单手拎起一具干瘪的尸体，剥开散乱的头发看清对方模样，感慨道：“昔日吏部四品官，孙相门生，前途不可估量，没想到死相比猫狗还凄惨。”
“那又如何？如你一般，昔日大泱三品武将，现在不也成了厨子。这几年从你手上剐过的同袍没有五百，也有一千。”
脸上没有半分同情之色的十三趁守备不注意，直接把手伸进滚烫的大铁锅里，抓出一把豆子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滚烫的豆子从嘴里一路烫进胃里，烫得他直吸冷气，最后连喝了两瓢水才舒服许多。
锅里的豆子用来喂马，他们这些宣朝最下贱的马奴，昔日大泱权贵之后根本不配吃，每日的食物不过是附近军营将士们吃剩的潲水。
“留了两碗给你，自己进去吃吧。”
屠夫抓起砍刀，奋力一刀剁下尸体的大腿，噗嗤温热的鲜血溅湿一身。
面无表情的他像是在杀猪一般，刀法传神巧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卸完一具尸体。
紧咬牙关的十三多年来仍有些看不惯这场面，强忍恶心悄摸溜进厨房，从灶台下刨出一碗沾满灶灰的豆子狼吞虎咽。
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还像个人，还是个人！
王朝沦陷，沦为战俘的他在这堪比炼狱的御马园里待了足足三年。
三年来，无数昔日大泱的权贵一批一批送进这里，活活打死。尸体送到水槽，屠夫一点点剁碎，用来喂狗……吃着人肉长大的恶犬再送往三十里外的帝都，成为离朝大人物们笼中赌斗的取乐之物。
“小庚，提过去吧！”
就在十三抱着舔干净的饭碗愣神之际，厨房外传来屠夫中气十足的喊声。
匆忙藏好碗的他跑到井旁，闭上眼睛，拎起装满血肉的木桶准备离开。
蹲在井旁擦洗身上血渍的屠夫压低声音，“善良在这种地方一无是处，想要活命，活着离开这里，你必须要比别人狠，丢掉人性，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十三闻言停下脚步，形如枯木的双臂绷紧，经脉暴起跳动，犹豫片刻后埋头离开。
目送他走远的屠夫叹口气。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炼狱之中，弱冠之年的十三要想活下去，除了隐忍讨好外，更要有异于常人的冷血心智。
来到狗圈，闻到血腥味的狗群立马冲上来，围在笼子前奋力撕扯铁网。
“小心点，掉进去我可不敢救你。”
“放心吧大人，它们不会咬我。”
“瞧把你能的，好好喂。”
看守把钥匙扔给他，看着笼子里宛如凶狼恶虎的狗群，忍不住抖抖身子跑了出去。
一条条体型庞大，半人高，瞳孔猩红散发出凶恶血光的巨犬恶狠狠地盯着他桶里的血肉，露出利齿沉声嘶吼。
“小黑！”
十三走到笼子前，对着里面的狗群轻声呼唤。
一条肩宽身长，毛发漆黑如墨，高出其它狗大半个头，堪比猛虎的小黑从地上爬起，迈着矫健的步伐缓缓走来。
骚乱的狗群立马变得安静，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
脸上露出满意笑容的十三打开笼门，拎着木桶进入笼子里。
小黑突然扑上前，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伸出湿热的舌头亲昵的舔舐他的脸庞。
“别闹～别闹，先吃饭。”
十三用双手推开小黑灯笼大小的脑袋，拎来木桶倒出里面的血肉。
小黑凑到肉堆前，用鼻子闻了闻，张开血盆大口吞食起来。
其余的狗眼巴巴看它进食，没有一条敢上前抢食。
温柔抚摸它后背的十三站起身，拎起木桶把里面的血肉泼了出去。
狗群见状立马涌上前争抢。
十三把空木桶扔出笼子，靠坐在小黑身上，搂着它的脖子喃喃道：“三年零四月十三天，小黑啊，我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三年，还有机会离开吗？”
伸出舌头舔去嘴角血渍的小黑回首，鸡蛋大小的琥珀眼眸盯着他，喉间耸动低声嘶吼，仿佛在告诉他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