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中华大地完全笼罩在文(和谐)大革命的疯狂之中,由于对“资产阶级敌人”长达八年的清洗,各地基层党组都已瘫痪,群众陷入了无组织的混乱状态。但这完全不能撼动革命者们的热情,年轻而狂热的红小将们开始自发的开展暴力革命的各种行动,用自己的理解将“批、斗、改”的最高革命指示推向高潮。
这天,吉林省长乐乡一座大宅前的空地上人头攒动、项背相望。中心的两尺木台上跪着一个男人,被用“别烧鸡”的绑法反绑着,胳膊抬不起放不下,只得撩在空中,痛得他汗如雨下。这人还戴着数斤重的高帽,压的他抬不起头,上边用黑墨歪歪扭扭的写着:反动儒生姚闻远。
一个红卫兵女将跳上台子振臂一呼:“同志们!我们要将批林批孔的斗争进行到底!打倒一切反对人民的牛鬼蛇神!今天,我们对封建顽固势力姚家进行斗争!”
台下的人群高声回应:“打倒反动分子!毛主席万岁!”
女将义正辞严的对那被绑男人说:“姚闻远!你知罪吗?”
姚闻远目光惨然,长时间的折磨已经将他的身体摧残的体无完肤,但他心有雷霆,摇头说:“我没什么罪!”
“哼哼。料你也不会认。”女将冷冷地道:“你这丑陋的封建地主,欺压在劳苦大众头上作威作福的大山!你吸食农民血肉,巧取豪夺他们的劳动成果。几十年来你在封建私塾教授孔孟腐儒,宣扬克己复礼,荼害了多少年轻人?到如今你还冥顽不灵,简直罪大恶极!成老头……你出来,给大家说说你是如何受了姚家的欺辱,叫他无话可说。”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姚闻远回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乡亲们,我姓成,大家都管我叫成老头。解放前我一家四口是佃农,为他姚家耕作半世做牛做马,勤恳本分地劳动,可是收成的一半都被姚堂光……‘姚扒皮’抢走!我一家人省吃俭用,每年到了青黄不接时却总是挨饿。乡亲们你们和我一样,有吃饱的时候吗?有谁没吃过树皮的?又有谁没吃过蝗虫的?这还是好的年景,遇到荒年就只有砸锅卖铁、卖儿卖女了……”
他说的动情抹一把泪,“记得三十年多前的大年荒,家里一粒米也没有了,两个月揭不开锅,姚扒皮一斤粮也不肯借,我媳妇她……她为了孩儿……要抹脖子,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把她煮了吃了!我们不肯,她就夜里偷偷抹了脖子!造孽啊……如果不是地主贪得无厌……孩子他娘也不会惨死,地主的心都是黑的!”
台下群众无不动容,想到自己也过过吃树皮,卖过儿女的日子,都是椎心饮泣。
女将又问:“像你这样的姚家佃农,还有多少?”
成老头说:“还有十多户呐。”
女将不失时机的斥道:“姚闻远,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姚闻远对抗着高帽的重量抬起头来,目光炎炎,冲着那老头说:“成叔,你来姚家的时候我还小,但那时你一家四口逃避战祸,几乎倒毙路边,是谁救了你们?是谁给你家穿衣、给你田种?”
成老头一听他质问,低下头去不言语。
姚闻远继而愤愤地说:“我祖上并非自来就是地主,你们只知道地主收租,却不知姚家从万历年间历经数辈开山造田,没有姚家世代耕耘哪来这长乐乡千亩农地?你们说姚家欺压农民,可穷人来到姚家前往往早就贫困潦倒,走投无路,先祖就把土地租给他们耕作,这些穷人才有了活路,以契相约,如何算欺压?至于我教孔孟之道那是中华国学,克己复礼是叫人要克制欲望,遵守品德!这有什么罪?”
现场农民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诡辩!”女将一把铁尺抽在他嘴上,登时抽出一道血印,“社会主义的土地属于全体劳动人民所有!你为什么不把土地分给贫苦农民,却要剥削他们的劳动价值呢?为什么不自食其力劳动耕作,却又要农民供养?懒惰腐朽的寄生虫,这就是封建地主阶级的本质!”
“好!说的好!”台下的农民听得满含热泪,想起自己穷困的日子,喊打喊杀的声音此起彼伏。
“再说克己复礼!”女将又道:“毛主席教导我们,儒家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都是主张厚古薄今!实则是奴隶制的顽固拥护者。克己复礼其实是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的思想武器,叫人尊孔读经,就是拥护林彪的封建王朝。你的诡辩反而将反动行径昭然若示。”
姚闻远不服,张口辩解说些什么,想站起来。后边一个民兵走上去一枪托重重地打他的背上,台下“打倒反革命”“打死他”的声音一浪高于一浪,将他那微弱的辩解声彻底埋没。臭鸡蛋和石头纷纷砸上台,打的他满脸是血。
女将示意众人停手,好不容易才止住骂声,她转头示意,一个畏畏缩缩的十六岁年轻人被背着步枪的民兵推上台来。女将说:“姚启蒙!你是宣誓革命到底的青年,面对这样顽固的反动分子,你说该怎么办?”
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桶,他胆怯地望着这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