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灯火长明。
芸娘和集圆站在院子里,青山前去正屋内禀告,迟迟未归,屋内一点声音也无。
集圆后背发凉,在这般压抑的环境下,恐惧无法深藏,她靠近芸娘,“小夫人,青山不会被三公子毒死了吧?”
担忧的情绪微微转移,芸娘好奇,“你在想什么呢?”
集圆又靠近芸娘一步,“您不觉得三公子有时很吓人吗?被他冷冰冰的瞧着,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死人,大家都怕他笑,他一笑便像是要灭了谁的家。”
她见芸娘不信,急忙的解释,“不只是我,十二庄的人也都这样想。”
芸娘纳罕,“切莫这样说了,公子多好的人,听多了只怕会伤心。”
集圆一脸震惊,“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芸娘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头。
这时,正房两扇门从内打开,芸娘便察觉集圆都快要贴她后背上,她轻轻道:“现在知道怕了,放心吧,三公子便是听见,也不会怪罪。”
但集圆似乎并不相信,拽紧了芸娘的衣袖。
芸娘失笑,进了屋,瞧见了谢馥深,再无玩笑的心思,步伐匆匆上前,盯着谢馥深,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
“不碍事,太医说是上了火,开了几剂下火的汤药,过几日便好了。”谢馥深抚了抚眼,瓷白的脸上,双眸猩红如血。
他语调又如往常温润,似是在安抚。
芸娘扫了一眼桌上天青釉碗,黑褐色的汤药散发着刺鼻的味,一摸,药已凉,她回头去看着谢馥深。
谢馥深不自然的咽了一口水,耳边那狂乱的呓语似乎也被吓了一激灵,“青山,还愣着做什么?拿到厨房热了再送来。”
青山猛的抬起头,压抑着难以置信,醒了,公子醒了,去找芸娘来,果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集圆你和我一起,我带你认认路。”紧接着,房门便关上了。
芸娘哭笑不得,和谢馥深说:“在青山眼中,我变成了那母老虎了。”
“他不敢。”谢馥深摸着袖子里方巾上的绣花,耳边的呓语似又在嗡鸣,但已无法让他在陷入深渊的过去。
芸娘却笑,“三公子何时变成青山肚子里的蛔虫?”
谢馥深看着她,目光又不动神色的打量屋内,没有血迹,也没有刀剑的痕迹,心底的躁动再度平息一刻,“今日先在正院厢房住着,明日到处去看看,挑一处你喜欢的院子。”
芸娘不解,“明儿便回去了。”
谢馥深却说:“丰庆别院我不常住,院子青山在打理,稍后他把账册交给你,再让院子仆役见见你,日后若想来,便住着,若喜欢看山庄,也不用过来,让人过去报账便可。”
芸娘皱眉,“这不可。”
“你来替我研磨。”谢馥深没听芸娘的拒绝,扫掉书案上抄写的佛经,铺上一张上了浆的绢,羊毫笔绘出线稿,是一幅观音像。
绢布上观音只是大概的轮廓,唯独那双眼睛,让芸娘有片刻的熟悉之感觉,她并未多想,只觉得奇怪,谢馥深瞧着并无大碍,显得青山的匆忙越发怪异。
难道路上听闻之事,是真的,谢馥深要娶妻。
对方是恩泽侯嫡子的长女,才学兼备,是帝都有名的才女,骊山踏秋匆匆见过一面,一身绫罗绸缎绣着百蝶穿花,越发映衬的她模样艳丽,矜持高傲。
她是皇后的侄女,从小爱慕谢馥深,传闻幼时便常跟在谢馥深身后,还曾入谢家的女学,和谢家关系甚近。
帝都勋贵之家大半的人都知道,她非谢馥深不嫁,拒绝了不少青年才俊。
如今,借着谢馥深和皇后剑拔弩张,萧如意说服了皇后,从中调和,二皇子气盛,皇后被逼退了半步,进可攻谢馥深,推可拉拢谢馥深,寻着这个机会出手,达成目的,瞧着是个聪明果决的人。
芸娘记起踏秋那日的印象,她落单了,和素琴在枫林里逛。
“外室而已,便是喜欢纳了又如何,一日为妾终生为妾,在大耀谁敢宠妾灭妻?你们若是连这点心性都没有,一个妾室也要看在眼里,恨在心底,还说什么大家之女,也不怕辱没了家人的脸面。”说话之人张扬肆意。
那便是萧如意,她笃定自信自己有这般的能力。
她们谈论的主角,便是芸娘。
若说不在意,芸娘自个都不信。
天之娇女和小门小户巨大的鸿沟,若说自卑自怜却也不是,她自小被外祖父呵护着长大,渭县的山水滋养了她,远山,白云,巨树和小溪,她知道这片天地很大,包容万物。
后成了青柳坊的小娘子,大哥见她喜欢听故事,便每日闲时教她写字,读书,看地理山河志,帝都城内李家院小,浩瀚书籍求学之海甚大。
见识得多了,她便知道,人与人之间,除了门第,还有其他。
别人说她不配,做不得数,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