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出嫁在即,这几日,光是手帕交或是通家之好的小姐妹送的礼儿就收到手软,更还要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将这些礼记录在册,只这一桩,已然叫四娘忙的很了,还有出嫁后,孝敬梅家那些个长辈或是赏小辈们的礼,光是盘算那些个亲疏远近,又奉些贵重或是面上过得去的礼,又是一桩紧要的事儿。
而出嫁的姑娘,不单单只这些个事儿,更还有打点奴仆的,收买人心的,还有过初五的那日,邀了族中姐妹以及手帕交亦或者同他们这一房有来往的小姐妹来吃出阁酒,届时,梅家也会送两只火雁还有彩礼来,一并晒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都是事儿,万不能表现半点不妥的。
说实话,四娘虽同梅六郎有些书信往来,也常互送些礼儿,增进些感情,不过,即将出嫁的女子,心思多是忐忑不安的,所以,这些时日里,放眼整个老三房,也只有五娘能够多多宽慰她的心了。
这厢五娘拿了盒胭脂,又将梅家赠的礼放下,便要去四娘那儿帮衬一二,也便宽解宽解她那慌乱的心思。
然而九娘寻思再三,一时想着五娘倘是知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会嫌了自己不够娴淑贞静,只怕会疏远了自己,一时又想着,郑家的事儿已然同陆三郎说定,后日敏大伯母便要来老三房说项,趁早告诉五娘知晓,不论五娘觉着郑家的亲事不好,还是敏大伯母来老三房那日,都得仔细盘算才好。
想了又想,瞧着五娘起身告辞之际,九娘立时就拉住了五娘的手,又瞧了屋里只刘妈妈一个服侍着,咽了咽唾沫,便也就壮着胆子,却仍旧不敢瞧五娘的眼睛,隧越发将脑袋垂到了心口,低低的说起了郑家的事儿来。
“五姐姐,你且别急着去四姐姐那儿,我这儿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瞧着九娘这一副垂头耷脑的可怜样儿,五娘立时就拉着她坐到了绣墩上,并双膝对着双膝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来。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说就是,不论什么,我只有应允的,你难道害怕我有哪些个不允的。”
瞧五娘待自个儿好一副真诚的模样,九娘便越发觉着心有愧色,只觉着之前言行出格狂悖的样,着实是招人嫌的很。
不过,事到如今,郑家的事儿也不得不说,深深吸了口气后,九娘便一五一十的说起来。
“我担心五姐姐随了二伯母去了保定府同那王五郎相看不妥,所以,便擅自主张替五姐姐相看了户人家。”
听到九娘给自己相看了户人家,五娘惊愕的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了,而另一厢的九娘只觉着做了错事儿,脑袋不免就愈发低了去,但口中的话语却未停歇。
“那户人家姓郑,现就住在金陵北城,祖籍河南彰德府,倒不如那王五郎出生显贵,却也是清白的耕读门户,我替五姐姐相看的便是那郑家公子郑荣禄,年岁十八,已中了秀才,所以取了字叫做长顺,其父原是徐州同知,因着身体不好,常咳血,现下已致仕,正在北城宅子里静养,不过,说是身体已拖不了几个月了,便急着替郑长顺寻一户世家女,可无奈他们郑家门楣太低,除了郑大人一个出仕做官的,整个家族竟连一个出仕的也无,这郑大人又致了仕,便是那郑长顺再有才华,也没有哪个世家女瞧的上他。”
未免五娘嫌自个儿能力差,寻的郑家门楣太低而瞧不起自己,九娘立时就抓住已然惊愕的有些呆滞的五娘的双手,心里只忐忑不安的补道
“虽说郑家的门楣低了些,五姐姐配他着实低嫁了很多去,不过郑家好就好在,人口简单,郑家大伯在彰德守业,而郑大人的嫡妻早逝,就是郑长顺的母亲,可郑大人思念亡妻,又疼宠郑长顺这个唯一的嫡子,生怕续弦不慈坑害了郑长顺,便只抬了个良妾打理后院,另家中只两个婢妾,还有一个庶子以及一个庶女,倘五姐姐若然成了郑家妇,不仅不用受那婆母的磋磨,似琅琊王氏站规矩的苦,半点都不用吃,更可以执掌中馈,什么都由五姐姐说了算,且五姐姐还有沈家撑腰,也不怕那郑长顺欺负了去。”
瞧五娘还愣愣的合不上嘴巴,九娘心下焦急不安时,又攒了些话找补道
“虽那郑家门楣低,彰德的祖产且不论,不过郑大人也是置办了些许田地,在金陵北城有个三进的小院子并两间铺子,徐州还有间四进的院子,另还有几间铺子,这些个虽比不能同王五郎家相提并论,可郑家人丁少,也是能过活的,且这些个都是私产,无需同郑大伯家分产,而郑长顺是嫡长子,底下只一个庶弟并一个庶妹,也分不了什么去,五姐姐倘嫁过去,虽比不得王家妇那般让人看重,以后的日子却能够舒舒坦坦的,什么都能自个儿说了算,且那郑长顺从前也是在咱们沈家族学读书的,我都打探仔细了,他的课业常常能拔得头筹的,日后中个进士是迟早的事儿,岂不比那王五郎要好的多。”
直说到最后,九娘几乎将满肚子攒好的话已然说尽了,可却瞧见五娘仍旧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儿,这倒是着实让九娘心下不安又自责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