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三太太的身影,八娘立时觉着院里树梢上的鸣蝉也不似往常那般惹人心烦了,拎着苏绸薄裙便扑到了三太太的怀里头撒娇,不过片刻的功夫,思念母亲的热泪已然沾湿了三太太的衣襟。
“母亲总算是回来了,女儿想的母亲好苦呐!”
三太太不由得也红了眼眶,母女俩抱头哭诉了会子离别之苦后,三太太到底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年岁搁在这儿,便也就收住了涕泪,拿帕子掩去眼角的泪痕后,适才吩咐丫鬟婆子打了水来给八娘与自个儿净脸,而后两人才双双坐到拔步床上,依偎在一块亲密的说着话儿。
“母亲本该早早的回了来,只是。。。唉。。”
话到这里,三太太不由得抚了抚自个儿的小腹,心里头一派的怅然若失,而八娘则似乎瞧不明白三太太此番忧愁到底为哪般,转了转眼珠子,心里头已生出了许多揣测,片刻后已然十分笃定其间一种猜测,眨了眨眼后,一边拿目光觑着三太太的脸色,一边将心底那股子笃定问出了口
“母亲这般愁眉苦脸,该是在荣养堂那儿受了气,想来二伯母又找了母亲不痛快了。”
三太太不由被八娘问的浑身一怔,随后侧过眸子,瞧见八娘殷殷关切,又念着到底是自个儿肠里头爬出来的嫡亲女儿,便是三太太觉着八娘此言颇有论长辈是非的不妥帖,却终究心下一叹,面上也露出几丝晒燃,便也就一手将八娘往自个儿的怀里头紧紧搂着,另一支手的食指轻轻的戳了戳八娘的额角,本想着端些严肃,教导八娘几句,好教她晓得,便是私底下,也不可妄论长辈们的是非,可话到嘴边,再对上八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中满满的都是对自个儿的真挚,话锋不由得就转了个儿,出口的言辞也便柔软了好几分。
“哪里就受了气,不过就是两年未瞧见你,这一次回来,待到四娘出门,我便要回徽县,你父亲那儿只两个不成器的姨娘,此遭,便是只回来这两个月,你父亲那儿,却不知要乱成怎般模样呢!”
叹了一句,终究是忍不住端了些许的严肃,不是她没有慈母心肠,非得回来的头一日便要教导自个儿的嫡亲女儿,而是八娘这些年在老三房的种种,都托了马婆子,每月都得避着八娘给徽州去信,但凡八娘的种种,她都晓得,譬如八娘在万家人来到老三房的家宴上,便找了九娘的不痛快,且被九娘的丫鬟当众指出,后又被她婆母私下里禁了足罚抄。
此类种种,三太太远在徽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再听着八娘将才话里话外对二太太的不满,虽也是一片爱母之心,却委实不能再放任不管,更何论,在她临行前,还收到了大老爷寄来的那样一封信,绝不能因着自个儿的女儿坏了事。
心里头想着种种,三太太开口的言辞不免就染了几分的严厉。
“如今你已六岁,先生们也教授了你三年的规矩,怎般能如此没规没矩的论你二伯母是非,你可还记着自个儿沈家嫡女的身份,合该多背几遍沈家族规,好生想一想,哪些话不该说,哪些事又不该做。”
八娘低垂了头,又努了努嘴,面上一副乖巧受教的模样,心下却有几分嗤之以鼻,更还有好几分的委屈。
一想到自个儿盼了一日又一日的母亲,总算是回了来,八娘总归年岁还小,心里头自是激动喜悦非常,又想着这一遭母亲回了来,她也总算是有了人疼有了人爱,也算是有了人为自个儿做主撑腰,不论她祖母也好,四婶以及九娘那丫头也罢,多少会顾及母亲的面子,再不敢给自己半点气受。
可是她的母亲回了来却又是怎个样呢!
还似两年前那般软弱隐忍,她自个儿处处受气受委屈也就算了,谁让外祖家门楣不如沈家门楣高,腰杆子本就挺不直,便只能万事低人一头,凡事都不敢与两位伯母以及一位婶子争辩。
但自己却是正儿八经的沈家嫡女,不说替自己撑一撑腰了,便是安慰话都没有几句,而自己只是私底下替她打抱不平,心疼她的委屈,她却还要教导自己莫要妄论长辈的是非,怪罪自己不贤不淑,没有沈家女的贤惠。
可她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是为了谁!半点也不似六姑的母亲,不论对错,只一味的偏疼偏宠着六姑,便是六姑处处欺压旁人,也要恨旁人碍了六姑的眼。
便是撇开刘氏那个妒妇不谈,便是她的好四婶钱氏,但凡七娘受了半分委屈,她也恨不能将那人剥皮抽筋的,再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九娘那个榆木疙瘩受了气儿,钱氏虽不会似回护七娘那般回护那个蠢丫头,总也会私下里做些手脚的,否则自个儿只是被祖母私底下受罚,怎般又会有碎嘴的老货们嚼自个儿的舌根呢!显然是那钱氏做的好事。
再说一遭大伯母与二伯母。
大伯母自来拿宗妇的行径要求自个儿,不论嫡庶,乃至子侄们都视如己出的,自然不会教外人欺负了这些小辈们去。
而二伯母呢!那样面甜心苦的货色,倒也是极其回护她那几个嫡出的儿女,只要看她待五娘与六娘,便可看出些门道来。
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