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居高临下,让人只能瞧见他眸底的幽深晦暗,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如今,这一双曾经冷厉非常的眸子,连落进她的心里都难。
余光中是不敢抬头的仓凛,许是听了她的话,有些怕被怒火牵连。
沉默不过一瞬,裴晏舟微微侧身,没再看她,只是抬了抬手,背影透着寂寥。
“仓凛,让人去配药,再送姑娘回去。”
“是,主子。”
屋内的人脸色各异。
宋锦茵因着这声姑娘,感觉到些许的不适应。
而应声的仓凛虽心疼主子如此孤寂的背影,但想起宋锦茵隔壁的那间小院,又暗自回了神。
这两位,大抵是前后脚的功夫,踏进各自的院子里。
......
而入夜后的太守府。
秀秀奄奄一息趴在冯琦玉的院中,外衫被剥下,身上只余一身单薄中衣。
冷风一吹,便冻得浑身僵硬难以动弹,连带着身上被打的伤口,也因着麻木而少了些痛意。
可前头坐在廊下软椅喝茶的姑娘,却没有半点收手的打算。
她轻抿一口热茶,而后将茶盏递回了丫鬟手里。
“可同母亲说了,是那姓易的被狐媚子勾了眼,可不是我瞧不上他?”
“回大姑娘。”
丫鬟有些犹豫,稍稍屈膝道:“夫人也不是一定要让姑娘瞧上那位易家少爷,是老爷那边......不过姑娘放心,被这等腌臜货色碰过的主,哪还能配得上姑娘您的身份。”
“嗯,这贱皮子模样也算不得上乘,竟是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倒是让我开了眼。”
顿了顿,冯琦玉又看向地上的秀秀,嗤笑道:“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秀秀用手撑着身子,费力抬头。
她自是猜得到,惹到眼前这位大姑娘唯一的缘由,便是沾染她身侧的人。
可她如今,除了求饶,再无任何办法。
“大,大姑娘饶命......”
“既是怕死,为何要来招惹本姑娘呢?”
冯琦玉抬起手,在亮起的灯盏下看着自己的指尖,又一次轻笑出声,“本姑娘的东西,就算不想要,也轮不到你一个贱民来碰,你错就错在攀高枝攀得太早,也错在,被本姑娘瞧了个正着。”
寒风将冯琦玉的话卷进院中空旷之处。
秀秀指尖在地上滑动,刮出了短短几条痕迹。
可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有不知如何发泄的怨恨。
这样的场景同她想的不差分毫,可明明受下的人该是宋辞,而她,该在绣坊里等着看热闹才对!
可如今秀秀怎么也想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会变成眼下这副模样。
风中夹杂着极淡的血腥味。
外头有小厮小跑着进来,越过地上跪着的人,停在冯琦玉跟前。
“姑娘,那女子有消息了!”
“哦?”
轻点的指尖倏地停下,冯琦玉用帕子点了点唇角,漫不经心地道:“再弄错一次,你们可没有这等好运气了。”
“姑娘放心!这次也是那车夫说的,只是这次那人没饮酒,清醒得很!”
“嗯,那女子是何人?可是什么大家闺秀?”
“姑娘怕是想不到!”
小厮又凑近了一些,眼中惊奇还未散去,“那女子亦是金玉绣坊的人,昨日是下头的人弄错了!宋辞,才是被抱进客栈的那个!”
“怎的是她?”
冯琦玉皱起了眉,忆起白日里瞧见的那张脸。
“她为何会在易家的马车上?”
“听闻是被易家少爷给绑了去,只是不知为何,那位少爷没动她,动了......”
秀秀正无力地趴在地上,听见这些话,她眼中一亮,又一次攒足力气抬头。
“宋辞......民,民女可以回绣坊,帮大姑娘,赶走她!”
冯琦玉眉眼微沉,暂未理会地上的秀秀。
昨日宋辞被那位世子如此小心地抱进客栈,想来也是有些宠爱在身上,断不是她能随意欺压的主。
虽不知那人为何会成为一个新来的绣娘,但眼下,她绝不能像对待这贱皮子一样,直接上去绑人。
地上的秀秀像是重新瞧见了希冀。
她伸手,试图再往前头跪上几步,想唤起冯琦玉的注意。
只是话还未开口,院外便传来了些许动静,而后是几个丫鬟提着特制的花灯,映着中间一个娇俏小姑娘的身影。
“大姐姐,你怎么又抓了人用私刑啊?”
来人是太守府三姑娘冯梦灵,亦是冯琦玉的眼中钉。
此刻,她睁圆了眼,用帕子捂着嘴,唇角还有压不下的笑意,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