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行!”青年大步走来,一把牵起她,“你是有家室的人了,去逛青楼怎能不带正主?”
顾长州反客为主,拉着她直奔倚竹轩。楼内灯火煌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风情美艳的鸨母娘子于楼上凭栏招手,娇声道:“哟!孟姑娘好久没来了,快请进。”
握着她的大手瞬间更紧了些,顾长州笑容微僵,旋即被掩饰了过去。他主动拉开大门,豪横的扔出一锭金子,道:“上一桌好酒好菜,叫你们最好的郎君出来。”
“那可不成。”张宛然掩唇笑道:“我们头牌一早被慕姑娘叫去了,二位若不介意,不若拼个场?”
二楼雅间的门被打开,慕山月一身与她相似的华服,醉意醺然,倚栏招手:“姐妹快来,就等你呢!”
相视一笑,孟娴与顾长州上楼落座。
慕山月捧着一坛浓香的烈酒,大方地为她满上一大杯。她依旧是老样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宗门里的各种小道消息,谁倾心于谁,谁何时出了什么丑,全都一清二楚。满身色胆亦是不改的,靠着身后坚实的胸膛,慕山月一手饮酒,一手抚摸着头牌肌肉饱满的手臂。
门扉轻叩,顾长州低声道了声“进”,张宛然带着一众郎君进来添酒菜,一盘晶莹鲜香的芙蓉虾仁放在孟娴面前,对面,温润的青衣修士袖手而坐,轻声道了句“多谢”。
几位郎君或鼓瑟吹笙,或抚琴吟唱,慕山月喝到兴处,还拉着孟娴跳起舞来。她额间画着一枚花钿,掩盖着魂魄曾破体而出留下的疤痕。
一坛酒递到眼前,顾长州抬眼,见是那个衣衫半敞,极度不守男德的头牌。鼻间轻哼了一声,他随手接过。
“真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天。”贺归感叹。
顾长州没作声,单手拎起酒坛仰头喝下。他饮的太急,清亮的酒液沿着唇角落下,滑过吞咽起伏的喉结,流入衣襟之中。织锦红衣被打湿,显出更加深浓的艳色,如同离体后逐渐冷凝的血一般。
酒坛砰地落在桌案,他擦着唇角重重地咳了几声,贺归吓了一跳,惊奇道:“你急什么,没明日了吗?”
顾长州寂然一笑,未曾作答,心中却道,没有了。
且歌且宴,喝到兴处,孟娴拉着顾长州要他舞剑,没出几招又笑着扯过他到廊檐下看月亮。
今日是个满月,腕上的月下结格外红艳,顾小仙君格外配这颜色,红衣红绳,发丝间的红玛瑙,还有那喝多了酒,染上绯红的面颊。
高大的身躯弯下,双臂紧紧环绕,顾长州埋首在她肩窝中,声音沉闷,连眼窝都是红的,“孟娴,我舍不得,我会想你的。”
指尖凝出一道幽紫色的水团,孟娴半是玩笑:“若是实在太想我,就喝下它,你有的。”
“好……”
今夜月色很美,但也只是今夜。
翌日,慕山月扶着宿醉后沉重的头,纳闷道:“我们怎么喝成这样?”
不仅是她,连陈丹青都醉的一塌糊涂,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看了眼廊檐下立的笔直的孤单身影,慕山月脱口而出:“小祖宗,你怎么一个人,她呢?”
顾长州没有回头,轻声反问:“谁?”
慕山月呆立原地,嘴唇张合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那个理应万分熟悉的名字。
贺归扶起她安慰:“别想了,怕是还醉着呢。”
陈丹青望着桌上半盘芙蓉虾球,蹙眉不解,身后一个柔软的身子覆上来,张宛然打着哈欠,嗔怪道:“官人,在想谁家姑娘呢?”
陈丹青闻言回神,起身与众人一同收拾了残局。
孟娴曾说,她会给他们选择,她确实做到了。在那之后,顾长州看到了许多画境中曾见过的阳关修士,世上再无魔域,结界已被撤下,阔别五百余年的阳关重现人世。
古道上吹来微凉的晚风,修缮一新的城楼上,红衣修士独坐自酌。晚霞落入沙丘,冷月浣纱西楼,酒坛渐渐空掉。
孟娴走后,他的时光变得极快又极慢,快到阳关新城又立,大漠复归繁华,慢到他已将相识后的点滴反复回忆上数遍,却还是没能过完这一生。
区区三月而已,世间已无人知晓她曾来过。顾长州终于明白了为何温明朗会在爱人走后变成截然不同的样子,只因思念绵长苦痛,经久附骨缠心,直至骨酥肉软,能够被随意雕琢成任何模样。
今夜又是一轮满月,月下结上却不再延伸出红线。随手将阳关剑立在城楼,苍生玉芯被阳关画砖嵌在其下的城楼中。顾长州取出储物戒中最后一碗,幽紫烁金,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紫霄宗肆意骄傲的小祖宗,修真界最为年轻的炼虚修士,顾长州曾迫切的想要摆脱十五岁时的相貌,变得高大成熟,英挺伟岸,孟娴却说独爱他的少年气,飞扬肆意,自是人间第一流。
十余年游历,不改初心,他曾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如今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