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摇了摇头,没理会他的疯话。
若真有一日黄泉下相见,李元芑不要怕她才是。
李元芑再是狂妄,如今也不过是个苟延残喘之人,左右不了任何事情。
谢茹晚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到了孟娴府上,在管家的安排下进入了慈衣坊学习如何管理。
在成为管事,发了月例的第二天,她回家见了母亲,还和父亲请辞出府,孟娴给了她手书,让她有了个为公主府办事的体面说辞。
慈衣坊之后会被户部和兵部联合接手,管事亦有官职在身,谢茹晚若是做得好,或许可以成为一女官,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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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崔折澜为孟娴披上一件雪貂披风,身子微倾,像是从后环抱住她一样。
孟娴抬头看了看附近的山林,总觉得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冬日的林木并不繁密,偶然会看到几个黑影。
只是,哪怕野兽也不会在这个天气来林子边缘捕猎,山贼更不可能盯上如此庞大的皇家车队。
摇了摇头,孟娴惬意的往身后一靠,扫去那一丝疑惑,道:“没什么。”
她如今凡人之体,连熬了几个月处理政事,也是有几分吃不消,或许是太累眼花了吧。
崔折澜看看附近,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送孟娴回到马车后吩咐人加强了巡逻。
“首领。”一个身着黑衣的暗卫拜道:“陛下病重,长居马车内,守卫巡逻严密,我等无法近身。”
暗卫首领暗一蹙眉,思忖了半刻道:“一切按陛下先前吩咐行事。”
他们已经很久没得召见了,自靖远关破后陛下便称病不出,太极宫里守卫严密暗卫偷偷潜入了几次。
明黄的帐中陛下病的起不来身,声音嘶哑难闻,只简单吩咐了随行北上,到如今北行更是直接连马车都不出,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
陛下身体一贯硬朗,现下定是被安娴公主和崔相控制住了。
暗一虽心中不安,但思量后还是决定按先前的吩咐行事。
暗卫是帝王的暗器,不能有自己的思想,除非皇位上换了一个人。无论当朝谁主权势,他们都必须听命于皇帝本人。
这是历代暗卫的生存之道,哪怕明天皇帝就会换一个人,今天也必须完成今上的指令。否则,哪怕躲过了当今的责罚,下一任帝王也不会放任一个不听话的刀刃守在身旁。
“小心隐匿,晚上再寻机探查。”
暗一下令,李元芑最后的命令是随车北行,伺机除掉安娴公主和崔折澜。
如今来看,他们也确实是影响皇帝安危的最大威胁,只是到底该如何除掉属实是个难题,如此多的守卫,区区十几个暗卫委实不是对手。
马车之内,李元芑脖颈处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形销骨立,如同鬼怪,神色阴郁深沉,“车窗开着吧,整日出不去,朕快闷死了。”
内侍思忖片刻,回头看了眼总管的眼色,应了声是,打开车窗掀起车帘。
李元芑神色更加阴沉,盯着窗外官道旁起伏的山峦和稀疏的林木,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暗卫之所以为暗卫,正是因为他们诡谲超常的轻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和隐匿,为帝王传递消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暗卫皆是从小培养,认人不认权,谁坐在帝位上就听命于谁。
那是他最后的底牌,即便孟娴和崔折澜再是权势滔天,也唯独触碰不到的地方。
李元芑如今身体好了许多,能够进些正常的食水。他强撑着坐起来看些闲书,除了不能出马车外并未受到太多限制。
宫中朝中的事李元芑也有所耳闻,孟娴立了太子,他即便不死,这皇位也坐不多久了,等那备选之人长成,就是他退位让贤之时了。
夜里,李元芑强撑着未睡,细数着侍卫和婢女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马车外巡逻守卫的脚步声走远,他悄无声息地从车窗缝隙中扔下一条黑色的竹管。
潜伏许久的暗一看到那明黄的车帘微动,机警的潜伏靠近,甩出一条纤细的钢索卷回竹管。
一袭黑衣隐没在无星无月的夜色里,身形起落,几息便离开了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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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将军府,演武厅。
原本庄严肃穆的军机重地,如今一派奢靡不堪之景。
原本军民共计二十万的城池,出征未回数万,战死数万,又被屠尽八万青壮仅余妇孺,剩余的粮食和女人足够这些鸠占鹊巢的北鹘人日日宴饮夜夜笙歌。
北鹘诸将士一如往常的宴饮玩乐,人人怀中身侧都搂抱着几个姿容皎好的汉人女子。
她们面色苍白,强颜欢笑,虽勉力扯着嘴角,眼中却是泫然欲泣,一片哀戚。
须卜勒合上信纸,大笑三声:“有趣、有趣,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