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喜醒得尚早,抬头瞥见天边泛起一丝丝的鱼肚白,遂拿开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翻开软衾,起来穿了衣裳,下榻趿上绣鞋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这的梳妆台原是什么都没有,只因她的原因,多了几样是女子要用的东西,台面上有呈菊状瓣青釉色的粉盒、八绫盖的胭脂、青花瓷盒的口脂、小长盒的石黛和一把梨木做的梳篦。
她略扫一眼,拿起密齿的梳篦,对着镜子慢慢地梳了起来。
一边梳一边想事情,手上的梳篦半停在发丝上。
捏着梳篦发呆。
如今她已然成为他的女人,可心中却无比惶惑,仿佛自己是海上一直飘零的落叶,随浪而行,被浪裹胁,忐忑难安……
这一出神,连身后出现一个男人亦未察觉。
谢如晦随手披了件衣裳,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抚在她的肩上,“怎么不让鹂娟进来,伺候你梳头更衣。”
云喜怔了怔,轻声道:“这事奴家自己来也行,十七爷怎么不多睡一会?”
谢如晦是半眯着眉眼爬起来的,这会儿捏了捏眉心,令自己清醒几分,说道:“你以为你那点蹑手蹑脚的动作,爷能不知道?只因你一动,爷的怀中没了温香软玉,爷再睡下去也没意思。”
云喜登时脸上绯红,嫣红的嘴儿动了动,道:“净想这些东西,能不能想点别的。”
谢如晦终日披星戴月,难得觅此良人,只想和她一起躺在热烘烘,暖乎乎的被窝里,且不说享受人间至极至乐的男女恩爱之事,单单只是躺在一起,搂在一起,就能让他倍感舒心,恨不得一辈子都砸榻上,不想起来。
谢如晦没有言语,半晌后,低声道:“云儿,给爷生个儿子可好?”
云喜那握着梳子的手稍顿,低垂眼帘,继续梳发,道:“万一生的是女儿,又或者一直生的都是女儿呢?”
这生儿生女,又不是她能控制住的。
难道她生不出儿子,就没有价值了?
女人的命是为了生儿子存在的?
这般想着,不由眼眶微湿,仰着脸苦笑道:“是不是奴家一直生不出儿子,十七爷就不要奴家了。”
语气像是在控诉他,质疑他。
谢如晦有着玲珑剔透的心肝,怎会听不出小娘子的话,连忙笑道:“女儿好,女儿比儿子窝心,生三个女儿就是三朵金花,四个就是四朵金花,想想有四朵金花围绕在爷的身边,又有温柔体贴的娇妻在旁,人生如此,何不圆满!”
云喜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拿着那双半含风情的眸子去睇他。
“谁要跟你生三个,生四个!当奴家是母猪了不是。”
“多子多福,日后咱们老了,在海棠树下,含饴弄孙,享儿孙福。”
云喜盯着他半日,没想到他长着一张严厉冷峻的脸,却没羞没燥地说出这番话来,忽然噗嗤一笑,“这……这想得太长远了,云儿的十七爷!”
谢如晦坐在她的身侧,“自古闺房之乐,爷未曾体会,爷想为云儿描眉。”
云喜怔了怔,抻了抻他的衣摆,一脸半信半疑地道:“十七爷你……你能行吗?”
谢如晦听了这话,霎然沉了脸,男人怎能被女人质疑说不行!
男人暗叹,一语双关的一句话,她貌似没有品咂出来。不过也怨不得她,她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这才是他心悦的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谢如晦打开装着石黛的盒子,挑起她的下巴,“蛾眉参意画,绣被共笼薰。”
云喜听得热烘烘的,这厮念起诗来,全然是另一副模样。
谢如晦把两边的眉毛都画好之后,看向铜镜里的云喜,说道:“云儿,再过一些时日咱们就要打道回府,爷知你舍不得你哥哥和娘亲,等他们来了之后,爷放你三天假,好好陪陪他们,之后办完所有事,你就得跟爷回去。”
云喜心头一动,瞅瞅谢如晦,双眸似星辰,满脸欢喜地道:“谢十七爷。”
谢如晦笑道:“省得你总以为爷是个黑面活阎王,不讲道理,爷这般疼你,该怎么谢爷?”
“嗯……”云喜轻轻皱眉,想得出神,这厮想要的,她只能想到床帏之事。
哎呀!
羞死人,她才不要。
想到之时,嫣红的嘴唇一张,却被人堵上。
就在此时,鹂娟的声音在外头传来。
“十七爷,云喜姑娘该起身了。”
云喜猛地推开他,忙整理自己的衣裳,起身去开门。
鹂娟已然端着铜盆候在门外,见到云喜来开门,便道:“请云喜姑娘金安。”
云喜还未有过这样的厚待,忙道:“鹂娟姑娘,不可不可!咱们都是伺候人,不分彼此,你把铜盆给我,今日十七爷的梳洗打扮就交给我罢。”
“云喜姑娘。”鹂娟怔了怔,“这……不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