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楚国公的钱维演经常住在汴京的新开区，位于城市的东边，需过了九龙河很远，那个地方现在较繁华原来很荒凉是乡野名叫鹿泾，建了新宫。他不太爱往西边走，偶尔路过承乾路上鹿鸣苑里的鹿鸣厅，令他感慨万千。这座专门办理些敬老宴会的餐厅，是个呈八角状的矮厅，只能容纳两到三桌八仙酒桌，厅四周的外墙边开着蔷薇月季，现在空关着，里头堆放着杂物。
三十年前，做礼部司务的郑维演在和同僚阿汤、王敏在一起迎来送往的年代，经常光顾这座八角厅。当时的礼部尚书宋文清已经调离，去往东都做监督了，继任者是苗迎霖。
此时，距离苗迎霖主政礼部才一个月了。不想这个苗尚书很有噱头，竟然能把当朝宰相蔡确请到了八角厅，还让礼部的全体官员都来陪酒，这真是无上的荣光。
那一天，礼部的全体官员早早地来到八角厅，部领导一桌，司官一桌，主事一桌，伺候的工人大约十人，都到位了。郑维演坐在了主事这一桌，长得尖嘴猴腮的叔江山对郑维演说：
“郑弟，这么大的吃饭架式你没有遇到过吧，老夫也是平生第一遭啊！”
“是的，是的，很荣幸！”
等了约半小时辰，探马来报，宰相的车仗已经过了太平桥了，马上要转到承乾路了。苗迎霖听了这话，非常兴奋又有点紧张，他从户部郎中调到雍中太守还没有多久，就升为礼部尚书了，此时正是他官场积极进步的时分。他的升迁不是没有后台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本朝第二任北苑使，祖父是宋太宗宫中旧人，他还有一个哥哥十分了得，是本朝理番院第一交际能人，曾随待范仲淹出使西夏，还去了辽、金和吐蕃，是个全国都知道的外国通。此时的宰相蔡确也需要这样的世家子弟做台柱子，支撑他的内阁。
说话间，宰相车驾到了，前头是五十八人的仪仗，各手持车驾卤薄，分别有玉辇、导盖、盥盆、拂尘、唾壶、马杌、交椅各一件，提炉、香合、水瓶各一件、仪刀和豹尾枪各十支、各种大小、行制不同的伞盖共十件，寿扇等各种不同的扇共，各种幢和幡共十件，各种式样的旌、金节、氅和麾共十件，各种八旗的纛和旖旗共有二十面，钺、星、卧瓜、立瓜、吾杖、御杖、引杖等仪仗共十件，红灯四个。接着是玉辂、金辂、象辂和革辂各一乘、仗马四匹、后护豹尾枪二支、仪刀二把。
仪仗过后是随待女童四名，还有中军一名。随后，蔡确从二十四人大轿里钻了出来。
户部全体部员都早早等候在八角厅前，苗尚书抢前和蔡确行礼。这个蔡确长得身材魁梧，脸型圆满，皮肤粗糙，前额发际线极高，果然相貌主大贵。
蔡丞相入厅后，在主桌正在坐下，后头站立着中军。酒宴正式开始，郑维演觉得菜安排得很文雅，有：第一道蒜香云椒爆鸡油菌、第二道蟹粉带子锅巴、第三道蟹钳开水白菜、第四道香炒蟹松和芝麻烧饼、第五道珊瑚蟹粉星斑柳、第六道酥炸蟹盒加酸辣清汤、第七道蛋香焗蟹砵、第八道酸汤龙虾面疙瘩、第九道虾子冬笋扒豆苗、第十道鱼子酱冰梅牡丹虾配番茄、第十一道古法蟹酿橙、第十二道蟹粉鲜肉面卷、第十三道鲜莲子蟹肉冬瓜盅、第十四道蟹粉南瓜鸡头米和蟹粉响铃，最后一道是紫菜蟹粉鱼圆汤。
这是一席地道的蟹宴，已由南方杭省传入京师，近来才流行出来，足见苗尚书对此次宴会的重视。
八角厅的宴会如火如荼，王敏总管按上峰的意思，备好的是丰乐楼的自酿酒名为“眉寿”、“和旨”还有忻乐楼有“仙醪”共三种。据说那天三桌二十多人，喝了米酒八十多瓶，每瓶两贯钱。
那一天郑维演起局较慢，主事这桌吃喝比较平淡。老实话，郑维演进入职场也没两年，虽然大小酒局不断，但是一般都喝得还没到喉咙，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按资历排队去敬蔡丞相的酒。这酒，蔡丞相不可能每敬必喝光，而敬酒的人必定要一饮而尽，这样才显示官吏对丞相的尊敬。
郑维演当时喝了三成左右，也排在主事诸葛富贵的后头，他拿的米酒还是大半杯的，战战兢兢地来到蔡丞相的面前。蔡的边上有苗尚书，苗的身后有阿汤站立。
“你的酒怎么不满杯啊？”蔡丞相在和诸葛碰完杯之后，看到了拿着不满杯的小郑，问了这个问题。
阿汤很激动，小脚一阵小碎步，道：“阿郑啊，你怎么能这样？”说着，他赶紧拿过侍者手里的酒瓶，给郑维演倒了个满杯。苗迎霖的脸色也有点尴尬。
郑维演连声诺诺，赶紧一饮而尽。
苗迎霖笑道：“这是前科的状元，福州人郑维演，我们说土话他还听不懂，得说官话啊！”
蔡丞相多看了一眼郑维演，说道：“在东京第一步跨到了礼部，格子很高啊！你要好好地办差。我当时在致能学堂做过山长，后来才到的吏部。”
苗迎霖看到蔡丞相说了上述话，连连称道，他说：“我们礼部人才不少，员外郎里秦日刚和李昺都是翰林院庶吉士。”他还凑近了蔡丞相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