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明终于到了考虑自己未来的时候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已经二十二岁了。作为庄稼人,超过二十五岁,就危险打光棍子。陈雁曦已经嫁给了下乡青年毕三旺,她的弟弟陈雁江都已经结婚了,他也该到成家立业了。刻不容缓,时间不等人。父亲更是把他的婚姻提上了日程。他找到老三国,三国保了一辈子的媒,对周边的十里八村的青年男女了如指掌。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在他的脑子里更是深深地扎下了根。宁拆十座庙不破一座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几乎成了他的信仰。今天,白老疙瘩主动找上门来,没等开口,他早知来意,神秘兮兮地说:“老先生,这事包在我身上。”
冯家女在哈达窝棚,距河湾屯不到五里地。两人一见面,女方羞羞答答地说:“我们并不认识。”白天明强行抑制内心的激动,开口说:“夫妻何必曾相识?”女方同意了。没过三天,女方家传来反悔之意,听别人说,男方有病。白天明当着文品三的面,爽快地说:“三大爷,既然女方不同意,咱也别强求,天涯何处无芳草!”
第一次相亲就这样地结束了。
文品三是个说话算数,认真负责的人。没过三天,又从东马屯介绍一个柳姓女子,名叫柳月含。小白天明二岁,两人年龄相当。女方没有文化,小学二年级没有读完,可白天明不在乎这些,他说:“这年间,文化值几个钱。”
女人的适应能力很强,柳月含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家庭。结婚第二天就下地做饭了,母亲忙锅上,她忙锅下。吃完饭就和妹妹一起到生产队劳动,叽叽嘎嘎谈笑风生,她是个性格开朗的人。生产队都是一样的大环境,没几天大家就相识了。人多嘴杂说啥的都有,有说白家哪样都好,尤其是那个瘸婆婆更是百里挑一啥说没有,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太穷,再就是那个男人身体太弱,怕是没有多大力气。有说,这时候家家都一样,穷富能差多少?又有说的,虽说没有大富大贵的,可那也太穷了,别的不说,结一回婚连一口柜都没有,未免也太寒酸了吧!你看陈雁江、齐景龙、哪家不是现到大岭买的新柜?新郎新娘新家总得有点新东西吧!也有说,咳!古语有云,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有能干自己挣去!
这些杂七杂八的话传到柳月含的耳朵里,还是使她犯起了心思。晚上,她跟白天明说,人家结婚都买家具、新衣。有钱的还要买个金钳子,咱们啥也没有,连一口最基本的大柜也没有。白天明说,媳妇,我们俩结婚是挺简单朴素,可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结婚不是玩浪漫,也不该玩浪漫。我们是实事求是的过日子——我们的日子长着呢!不愁没有大柜。我们应该把心用在过日子上,不该用在这眼前之物上。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不变心!
“你说话算数!”
“算数!”
柳月含乐了。
一天,婆婆把天明叫到东屋,说,“天明啊,穷家事多,妈有话对你说,你们分出去吧!分出去生活能好一些。两个鸡蛋两口人吃好好一顿饭;我这有你妹妹弟弟一大帮,狼多肉少。等闹出矛盾就不好了。打倒不如就倒,趁现在还好,把家分了吧!”
一个家就这样分了。
分家引发了白天明的思考。没分家时,白天明从没考虑家里的柴米油盐。也从没考虑过勤俭节约省吃俭用。分家了,这些琐事立刻涌上心头。天一亮,他就拿着镰刀去了孤水泡。晚秋的大地一片凋零,半黄的枯草有气无力地生活着。白天明猫腰伸刀,蒿草纷纷倒下。不一会儿就划拉一捆。身上也渐渐地出满了汗。他直起腰,深吸了一口晚秋的空气,凉凉的夹杂着一些青草味。他结合着自己,犯起了寻思。打心眼里说,自己是爱母亲的,爱父亲的;也爱自己的兄弟姐妹。结婚后,也爱自己的媳妇——一个陌生的女人。可要把她们排排号,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也是件非常残酷的事。按理说,爱的顺序应该是,母亲——父亲——妻子——妹妹、弟弟;可发自内心的却是,妻子——母亲——父亲——妹妹、弟弟。这后一排序男人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千百年来,人们形成了父母至上的传统观念,谁违反了这一观念,谁就会遭到社会的谴责,披上“不孝”的罪名。更致命的是,”自己也会遭到良心的谴责“。可实际就是这样,男人几乎百分百的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人们心照不宣心口不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不仅怕被道德谴责,更怕被自己的良心谴责。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实话实说的,比如,爱情是什么?明明是喜欢人家长得好看,却说喜欢人家的性格、善良、会处事云云;明明是看人家有钱,却说不是为了钱等等。违心、欺骗的假话构成了一个海市蜃楼般的虚幻美丽飘渺的虚空世界,也装饰着自己的虚伪尊严。照应着这个纷繁复杂甚至肮脏的现实世界。现在常听说人心不古,也许古人的大部分是实心人——起码对父母的孝心是真的,“丁香孝母”、“王小卧鱼”等故事,说的是春秋两汉时的事,从故事里可以看到,那个时代对父母的真心。不遮不掩心口如一。难道是因为社会的进步,解除了封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