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
“不好了!”
“宝二爷要被活活打死了!”
外头这么一阵子乱嚎叫,四处人心惶惶。
“快!快去找太太!“
“这么打下去,非死人不可!”
“不顶用!”
“依我说,该去请老太太来镇着,这事才压得下去!”
“不管了,管它阎王还是菩萨,都请了来!”
“胡说什么呢?谁阎王谁菩萨呢?!”
“哎呀,撞头了!老祖宗屋子在那边,走岔了你!”
就这么一阵乱哄哄的喧闹斗嘴争议声中,外头不断响起小厮的奔跑声,丫鬟捂着额头的唉哟声。
黛玉十分疑惑,“好端端的,宝玉怎么又……挨打了?”
“姑娘,你说——又?”雪雁一旁听着,一下子瞪了大眼睛问。
黛玉心下暗自唉哟一声,嘴上随口说着嘴瓢了罢了,心中却知是为了上一世印象深刻的缘故——
宝玉挨打。这可是实打实的痛打,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来着?
是了。
是为了私底下结交戏子,拿了蒋玉菡的红汗巾。
彼时,她尚不知个中微妙,只以为是舅舅嫌弃他“不好好读圣贤书,竟是与戏子搅合在一起”罢了,若非王府走丢了蒋玉菡,原不该是什么大事。
她上一世可是哭肿了核桃眼,若非躲闪得快,就要徒然惹人笑话了。
呵。
她暗自思量的时候,紫鹃已经从外头脚步匆忙推门进来了,摇头叹息说,“听说是关了院门子,谁也不许拦,谁也不许救,往死里打呢。”
一看到黛玉,紫鹃又低了声音,尴尬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
“罢了,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总之整个荣宁二府,都晓得是宝玉和秦钟翻云覆雨的事了。本就是宁府大孝,偏挑在这个时候,也难怪老爷……”紫鹃说着,又忍不住偷偷瞥一眼黛玉,小声问,“到底是谁嘴快,偷听了去,又堪堪说给老爷听?”
雪雁捂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约莫在脑补宝玉与秦钟二人颠倒画面,一时难以置信,“这,这?!”
黛玉心底落下一个冷笑,呵。
果然。
上次是戏子,这次是兄弟。上一世估摸着宝玉与蒋玉菡也必然是不干不净了,不是一块贴身帕子这么单纯。
只是。
到底是谁……
外头又传来小丫鬟脚不沾地的推门而入声,“姑娘,听说王夫人去救了,也救不下来呢,老太太又偏生在佛堂,隔着远了些,一时半会儿赶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让小丫鬟喝口茶歇歇,口中只是淡淡说,“舅舅要管教,若是连舅妈都帮不了,我们这些旁人更是不好多说什么。又哪里真能打死了,想来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你们若再是这样慌慌张张乱了阵脚,倒叫旁人看着成笑话了。”
“该忙活的都忙去罢。”黛玉这么一吩咐,众人立即会意,一下子各自散开,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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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外头是明晃晃的落日,铺满了整个院落。
黛玉随着众姊妹轮流去探望宝玉,算是装装样子,走个过场。
只见屋子里全是药味混合着伤口腐朽的血腥味,宝钗略略哭着,三分悲伤七分劝慰,说着,“你好歹读一读圣贤书,少弄点乱七八糟的勾当罢了。”
宝钗略一回眸,见是黛玉来了,看似无意又提了一句,“旁的倒也罢了,若真是私底下乱来,好歹小心一些。怎么就……?”
黛玉不动声色,听着宝钗这么空口白舌就挑拨离间,也不辩驳,只微微颦眉,轻声问一句,“可有好些?伤口可好疼?”
一见黛玉来,宝玉只是又愧又羞,因为臀上挨了板子,打得皮开肉绽,因此不能仰面好好躺着,只能趴着,半张脸压在褥子上,十分尴尬说,“上了金疮药又服了煎药,没事的。”
“为了这些人死了我也甘愿,打一顿又算了什么?!”宝玉略略激动起来,一牵扯伤口,又嗷嗷喊疼,却还是十分生硬回了宝钗一句,“我无法自证清白,可我们只是兄弟一起闹着玩罢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莫须有的事,打死了我也是不认的!”
宝钗被这么硬生生怼了一句,一时脸上阴晴不定,却还是笑着圆场,说,“是呢。好好的事,都叫下人嘴碎,传到老一辈耳朵肿,都不晓得成什么样子了。”
宝钗又是这么不痛不痒一句,瞥一眼黛玉,以为按着她性子,定然要讥讽刻薄为自己争辩几句。
谁知。
黛玉只是轻轻那帕子按了按眼角,略略点头说,“宝哥哥早点歇息罢,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
过场走完,她该撤了。
宝钗看着小丫鬟扶着黛玉迈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