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爷在路上无精打采地行走着,本来今天好不容易让他撞上一桩“买卖”,结果“买卖”没谈成,这也就是说,他今晚上的这顿饭又没有着落了。
在他的前面,一个脚步匆匆的男人刚把一个烟卷头丢在地上,那六爷便几步跑过去,蹲下来刚想把烟头捡起来美上一口,突然一只手将一整包香烟递到了他的眼前。
“那六爷,您抽这个,英国货,味儿正着呢。”
那六爷赶紧揉搓脚脖子,编个瞎话说:“走着走着脚脖子抽筋,真倒霉。”
他不能让人看出他蹲下是为捡烟头,那样会叫他很没有面子。他是穷,可穷人也得要面子不是。
“我搀您起来。”
那人说着,伸手把那六爷搀了起来。同时把那包香烟塞到了那六爷的手中。
“你是……”那六爷笑了:“于二爷,幸会幸会。”
那六爷是自来熟,跟谁都能交朋友。
“别叫我于二爷,我不配,你管我叫小于就行。”
“那怎么行呢,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就是长得着急了点儿,这样吧,咱们以兄弟相称,我管你叫一声于老弟,你管我叫一声那六哥,这样咱就更亲近了一步。”
“是是是,那小弟就不客气了。不知那六哥吃饭了没有?”
“啊啊啊……”那六爷抚着肚皮,笑嘻嘻道:“中午吃得太饱,还不饿呢。”
瞎话,十足的瞎话,他其实早已饥肠辘辘了。
“这样呀,我还说请您上鸭子楼吃烤鸭去呢。”
一听有人请吃烤鸭,那六爷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吃鸭子呀,也行,我主要爱喝鸭子汤。”那六爷的馋虫已经掉到脚面上了。
“那咱走着。”
“叫于老弟破费了,多不好意思呀。”
“能请那六哥吃顿饭,是小弟的福分。”
“于老弟,你可太客气了。”
……
鸭子楼,于天任狠心大出血,要了个雅间儿,为的是说话不叫外人听了去。
切成片的鸭子端上来,那六爷假惺惺客气了几句,便伸手拿起春饼,卷着鸭肉和葱丝,连酱都不蘸就往嘴里填,他实在是太饿了。
于天任还要了酒,这可是好东西,有这东西勾着,准能勾出别人肚子里的实话来。
一通风卷残云,那六爷仅是吃了个半饱。没事,还有鸭架子。那六爷倒是会吃,吩咐伙计,鸭架子分两半儿,一半儿炸酥了撒椒盐儿,一半儿煮烂了煲汤。他喝着小酒,嚼着鸭骨,跟于天任聊着天。
“于老弟,实在对不住,今儿那场官司我没能替你打赢,让寇老二得了便宜,我实在过意不去,还请老弟多多包涵。”
“那六哥说得哪里话,今儿你已经替我说尽好话,不然姓寇的一准儿跟我没完。那六哥,我想问您个事儿。”
那六爷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没事不会白请他吃鸭子,这顿鸭子他不能白吃,他用嘴吃了人家的鸭子,就得用嘴把人家哄舒坦了。
“老弟有话请讲。”
“您认识老九?”
这话一出口,那六爷的一对小眼珠儿骨碌碌转了三圈儿,然后直视着于天任那双眼睛,问于天任:“你跟老九嘛关系?”
“这个……”于天任拧着眉头,不知该怎么说。
“是相好吧。”那六爷替他说了。
“算是吧。”于天任吭哧着。
“你俩都相好了,你都不知道她是谁么?”
“她、她、她……她不就是老九吗?”
那六爷乐了:“是老九不假,可她是哪里的老九呢?”
“她是……”这个问题把于天任给难住了。“她是溜地耍单儿的。”
那六爷陡然一愣,问道:“你真把她当成溜地耍单儿的野鸡了?”
“难道她不是吗?”
“嘿呦喂,你见过有这么水灵的野鸡吗?要真是野鸡的话,就凭她那个长相那个身段儿,还有闲工夫跟你相好?那些有钱大爷还不得争抢着要她?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呀!”于天任一拍脑门儿,“我还以为她真是为了爱吃我的炸糕才愿意跟我相好的呢。”
“我多问一句,你俩到底相好到什么程度了?”
“好到……”于天任好好想了想,“她说愿意跟我好,还说就稀罕我的傻劲儿。”
“嘿呦喂,我的于爷唉,你可是发达了!你可知道,那老九可是天底下顶顶有钱的财神奶奶,你要真能傍上她,别说一辈子,就是十辈子,她家那些钱你也花不完!”
“啊……”于天任张大着嘴,整个人彻底傻了。“真、真真、真的吗?”
“嘿呦喂,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季家在东洋、西洋、南洋都有买卖,有橡胶厂、有铁厂、有船厂,据说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