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晴文颇为不安了几日,生怕王夫人给她穿小鞋、弄死她,等发现没人针对以后,也放心不少。
她暗自庆幸:看来,贾母威慑力不错,暂时惊住了王夫人。
又听说她们如今一团和气,想来大家都是理智的场面人,暂时不会有事。
她着实担心林黛玉,又兼贾宝玉央求,“好姐姐,你就去陪陪林妹妹吧,咱们院子里,就数你跟她合得来,言语又能制住那些恶婆子,你多替我去护着她些,千万别叫人欺负了她去。”
季晴文被她晃得头晕,“行行行,我去、我去,快撒手,我晕得很。”
“要不要喝水,我替你倒。”贾宝玉殷勤地给她倒了杯水,还递到她嘴边。
季晴文无奈,只得张嘴喝下。
淡淡香味传来,贾宝玉毛病又犯了,深吸一口气,“姐姐今儿抹的什么口脂,颜色好生鲜艳?我来尝尝什么味道。”
说着,他嘴巴凑了过来。
季晴文又惊又怒又气,一掌推开他,“起开!”
贾宝玉猝不及防,被她推倒在地,吓得袭人脸色都白了,“二爷,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扶起一脸笑意的贾宝玉,拉着脸冲季晴文道,“你是怎么回事?二爷若有个好歹,你我谁担待得起?”
季晴文脸色也不好,“他要是不乱来,我能推他——”
自己还被吓了一大跳呢。
“他是主子你是下人,你怎敢这样想?再说,他一直都这样,你劝着些就是,何必动手?”
袭人不打算算了,尊卑不分可是要命的大事,若晴雯这小蹄子下次再对二爷动手,自己等人没在身边,可怎么得了?
贾宝玉拍了拍屁股,当和事佬,“袭人姐姐,算了,我没事,晴雯也不是故意的,是我忘了她的脾气,你小声些,别让其他人听见了,倘或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又生事端。”
袭人犹咽不下那口气了,可一个两个都不听她的,她能怎么办?
拉长了脸,明着说宝玉,实则说给季晴文听,“二爷身子不好,屋里的人个个小心翼翼,唯恐哪里磕着碰着,冷着热着,饶是这样还三不五时三灾两病,若受了伤,我们受罚不说,你自己得遭多少罪?亏损了身子,以后怎生得了……”
贾宝玉咧嘴一笑,冲季晴文使了个眼色。
季晴文回他一个笑,去了林黛玉屋里。
可巧,薛家母女刚刚到。
薛姨妈一脸歉意,“前些日子,是宝丫头说话不当心,她没有恶意,就是担心你才说得直白了些。”
她抹了抹泪,拉着林黛玉的手,“好闺女,你就原谅你宝姐姐这一回吧?可怜她打小没有爹,哥哥又是个混不吝的——”
薛宝钗一脸诚恳上前,“对不起,林妹妹,那日都怪我。我向来跟母亲还有哥哥说话随意惯了,不在意那些细节,偏她们一个粗心、一个惯着我,以至我自己都没察觉任何不妥之处。你放心,日后我与你说话,会当心的。”
季晴文在外面听着,肺都要气炸了。
这母女不是来道歉的,是来戳人心窝子的吧?
先是显摆家里有亲人,然后又话里话外说自己大气、不拘小节,而林妹妹小心眼、爱计较。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并一个老嬷嬷,死命拉着她,小声哀求,“晴雯姑娘,知道你为着林姑娘着想,只是前几日的事情实在太大,且林姑姑特意吩咐,她们在的时候、不让你进去,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大家,不要进去了好不好?若是再闹大了,可就收不了场了。”
两个客人在主人家吵了一次又一次,传出去像什么话?主家脸上也无光啊。
且薛老爷虽然死了,可薛家还有男丁、有堂亲、有旁支,他们出去住也不用担心。
可若真这样,林姑娘还能安心在贾府住吗?
季晴文生生咬着牙,忍住冲进去的冲动,跟她二人在门外窗户下站着。
屋里,林黛玉小脸儿可怜兮兮,泪水潸然,“姨妈和姐姐可当真是在捅我的心肝!姐姐虽然没有父亲,却有慈爱的母亲、一心护她的哥哥,而我呢?孑然一身,日夜形单影只,你们偏偏还母女齐来、齐声说话,叫我眼热心酸!”
紫鹃赶紧替她拭泪。
林黛玉推她,“赶紧给姨妈和薛姐姐倒茶去,杵在这里做什么?我还能把自己哭死了不成?这世上父母兄弟齐全的不知道有多少,难道我就不活了?一时感伤而已,你还当天塌地陷了不成?”
薛姨妈笑道,“她也是关心你,好孩子,姨妈没有别的意思。本来早该来道歉,可又怕耽误你养身子,所以跟你姐姐拖到今日才来,你不生气就好了。”
薛宝钗张嘴要说话,林黛玉赶紧道,“有什么好气的?不过是我身子不争气,感慨一番都不成!”
在别人的家里,哪能老说自己受了委屈?
这话,不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