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儿,我在你心里,竟,竟是这样的母亲?”姚青潼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清兰急忙扶住她。
姚青潼身子不住地颤抖,她泪眼婆娑,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自己的儿子,却发觉他人就跪在殿中,可越如此遥远。
她伏在椅子上,抽泣起来,“炽儿,炽儿,你到底要母亲怎样?”
“从小,你就被皇后夺去,我们母子二人虽在同一宫墙内,却甚少能见面。”姚青潼的哭声渐渐变得大声,“我想见你,只敢在你去永寿宫的路上,躲着偷偷看你。”
“我很想你,很想你的时候,只敢拿着你的虎头鞋,抱着入睡。从来不敢朝陛下提及,想要回你。”姚青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你及冠了,每月可以至蓬莱院请安一次,你知道母亲有多开心吗?”
“我的炽儿,已是双十年华,长得那样高大了。”姚青潼抱着清兰,脸埋在她的臂弯中,“呜呜呜,炽儿,母亲没有害过皇后,你为何就是不相信我?”
“炽儿?炽儿?”
姚青潼的哭声,声声撞击着褚炽的心,却无法令他改变自己的初衷。
“母妃。”褚炽重重地磕头,又笔挺着身子,“今日我来此,便是求一个答案。”
“答案?”姚青潼抬起泪眼,“我真得没有害过皇后,也从未想过要害她,她可是你的嫡母啊。”
“母妃,你可知道母后中毒那些时日,熬得有多辛苦?”褚炽冷然道,“早在四弟成亲之前,母后的身子便残败不堪,她为了儿臣,生生地硬扛着。”
“直至四弟成亲,离开京城,终于再也扛不下去。”褚炽说起林翠薇的坚韧,也是悲从中来。
“呵,炽儿,我今日才明白,生恩不及养恩呐。”姚青潼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既然你与皇后舐犊情深,还来看我这个恶毒的生母作何?”
“母妃,我说过,我要一个答案。”褚炽抬头,冰冷的语气。
姚青潼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母亲,”褚炽再一次叩首,“可否最后爱我一次。”
姚青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的身子再禁不住,瘫倒在椅子上。而此刻,她的脑中,嗡嗡嗡地响着,她的儿子,亲儿子,要她这个生母,做一个决定。
姚青潼挥手,让清兰遣走所有宫婢。
偌大的行宫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炽儿,”姚青潼一步一步朝褚炽走近,只有三尺远距离时,她停住。
褚炽跪在地上,仰望着自己的母亲,姚青潼垂着眼皮,双目无光无神。
“炽儿,想要母亲怎样做,又或是说,我要如何做才算是你心中最好的答案?”姚青潼蹲下身,与褚炽平齐。
褚炽眼中也是蓄着泪,“母亲,不要生下孩子,好不好,就是当了我。”
孩子?姚青潼这才回过神,褚亦枫将她从昭陵放出来,再送至行宫,搪塞朝廷上下的借口便是自己有了身孕。
“呵,”姚青潼心头松弛些许,“你是怕母亲生下的孩子会危及你的地位?”
“若说要与炽儿争夺东宫之位最强劲的对手,不应当是三皇子么?”
褚炽摇头,“母亲,你太天真了,你以为父皇以你怀有身孕之由,便可抵消谋害皇后之重罪?”
“哈哈哈,”褚炽大笑,继而起身,摊开手,“你以为这炎朝就如你母国般,全凭那西梁王一人之言?”
“文官的口诛笔伐往往比武将的刀剑更加可怖,皇后娘娘出身建安书香世家,这朝中翰林院待诏、侍书,乃至学士,还有朝中文人,多少师出林家?母亲可知?”
姚青潼有些惊愕,看着她懵懂的样子,褚炽轻嗤一声,“那些文人,最擅长咬文嚼字和斟字酌词,他们能将手中的笔化为利剑,直直狠狠地插入父皇的心口。”
“呃。”姚青潼后退,跌撞地朝椅子而去。
褚炽步步朝前,紧紧逼近她,“他们会上表上谏,抨击父皇是个昏乱暴虐、沉迷美色的昏君、庸主。而我的父皇会被天下百姓唾骂,而你,作为魅惑君主的西梁妖女,便是罪魁祸首。”
姚青潼从来不知这些,她不懂,也无人教过她。
“不,不会,陛下,他会保护我的,他答应过我。”姚青潼跌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青筋隐约浮现。
“是,父皇会保护你。”褚炽再度逼近,阴鸷的脸凑到姚青潼跟前,“可你呢,为何如此自私,从来只顾自己,不顾父皇不顾儿子。”
“你谋害皇后,是既定事实,父皇为了你,宁愿担起这昏庸君主的骂名,你的儿子眼见要因此受株连。母亲,母亲!而你呢,你在做什么?”
“你还要沉溺在父皇为你编织的堡垒中,心安理得、毫无愧疚地接受这一切吗?”褚炽忽地跪下,不停地磕头,“母亲,我求求你,把你的爱拿出来,你若真得爱父皇,爱我,你就应该站出来,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