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了?”周令九脚刚进来房间,看到褚煜咳嗽得满脸通红的样儿,一下就冲到床边,紧张地握住褚煜的手。
“我无碍。”褚煜抚抚胸口,幽怨地望向胡葭。
“殿下快回宫吧,否则会误了宫禁。”胡葭起身,作请。
“唉哟哟,我这腰、腿脚、手,为何哪哪都疼呐?”褚煜又开始叫唤,他半眯眼,一边嚎着,一边往被子里缩下去。
妄图蒙混过关,就此歇息,今夜干脆宿在兰芳苑。
胡葭一把掀开薄被,“来,让我瞧瞧,殿下是哪里疼?”
她撩起自己的袖子,又将头发拢了拢,“殿下知道的,我自小在军营长大,刀伤箭伤手残脚废,多多少少我还是懂一点点。”
“接骨这种活,虽未做过,但见过军医操作。”胡葭坐在床沿,“想来我如此聪慧,凭着记忆也能做好。”
“欸欸欸,”未等褚煜开口,周令九立即挡在他跟前,“王妃且慢,殿下向来身骨孱弱,你能挽强弓、降烈马,别正骨没正好,倒把骨头给捏碎了。”
“呃,我觉得我好像不那么疼了。”褚煜吞吞口水,朝周令九使眼色。
“阿九,咱回宫,莫要搅扰王妃歇息。”褚煜抬抬手。
“是。”周令九赶紧抱起褚煜,马车已经等在兰芳苑外。
“周随侍,你的刀。”春桃抱着周令九的雁翎刀,追出来,将刀递上。
“多谢春桃姑娘。”周令九拿回刀,抱拳作礼。
眼见马车已经消失在巷口,春桃这才转身。胡葭站在大门一侧,面色冷然地看着她。
“王妃。”春桃仿佛是被人拆穿心思的小偷,慌乱无措地垂着头。
胡葭没应声,只是挥挥手,让她回来,将门关上。
夜沉寂下来,而陈府却无法宁静。
陈殊将林子安哄睡后,便穿戴整齐,绾好头发,步伐坚定而决绝地朝内堂而去。
陛下朱批的名录,今日已经下发至仁政殿和户部。
陈文举坐在内堂主位的椅子上,呷了一口茶水。陈靖则是一脸铁青,腮帮咬得很紧。
若陈殊是个男儿,他定是早将鞭子挥到她身上。
“父亲,大哥。”陈殊福福身子,又看向堂下的椅子,径直坐上,也闲适地喝起茶来。
“你要去陇原?”陈文举开口。
陈殊点头,面露难色,只得悻悻地叹口气,“父亲明鉴,随王爷王妃前去陇原之名录,是陛下亲自朱批,女儿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陈靖冷哼一声,愤恨地推倒桌案上的茶杯,“小妹,你莫要以为我和父亲皆耳聋目盲,不知你与相府表小姐近来亲近?”
“大哥误会了,我与小将军虽在京城,却只是在万岁山才得以一见。”陈殊神色沉下来,拿出手绢拭拭眼角,“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女,而我死了丈夫,带着孩子。”
“小将军许是可怜我,又或许是她太孤单,才会让我一起前去陇原。”陈殊抹抹泪。
“父亲已经差了薜婆,替你在京城物色良人,如今户部、吏部及各营的世家公子,父亲也过目了不少,如今你要去陇原,这让我们陈家如何自处,在京中如何立足?”陈靖担心的并非是陈殊,只是小妹一走,与其他世家联姻结合的棋子就少了一颗。
陈文举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殊儿,你内心若真不愿随王爷王妃去陇原,父亲就替你去求一求陛下。”
“父亲,”陈殊止住哭泣,哀怨道,“莫要为了殊儿,去触怒龙颜。陛下圣旨已下,覆水难收,为人臣子的,岂能不遵圣命?”
“只是,殊儿往后难以在您膝前尽孝,心中甚是难过。”陈殊说着说着,又抽噎起来。
“唉,”陈文举叹息起来,“陇原地处边境,凄苦荒凉,你这副身子,也不知能否熬得住。”
陈靖别过眼,他看见父亲与小妹这副父女情深,依依难舍的样子,真想立即起身离开。
“父亲莫要过于忧心。”陈殊吸了吸鼻子,“殊儿不怕,以前林砚在世时,殊儿便在随他在营中。”
“你倒是能熬得住,那子安呢?他才七岁,如此年幼,你要让他跟你去陇原吹黄沙,吃那份苦?”陈文举摇摇头,又是一阵叹息。
陈殊垂着眼皮,表面伤心,心中却是冷然,父亲真是好深沉的心机,想要将子安留在京城,一来牵制自己,二来找准机会将自己召回来。
“父亲,朝中向来有规矩,子安也要随我一起去。”陈殊惶然地抬起眼,“我们身为臣子,万不可悖逆圣谕啊。”
陈靖不说话,他看了眼陈文举,父子二人相视,皆不作声。
“女儿能被王爷王妃选中,随往封地,那也是恩赐与荣耀。”陈殊起身,跪在地上,朝陈文举磕头。
“往后,只有劳烦大哥替殊儿尽孝。”陈殊俯在地上,久久地不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