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说到这笑了出来。
“因为出逃失败,我在匈奴营受刑煎熬了几个月后迎来了转机,王庭发生了一场瘟疫。”殷陈抬头看他的神情,他眼中并无波澜。
“那场瘟疫牲畜死亡颇多,甚至还有人接二连三一病不起。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我在匈奴人的食物里下了毒,在匈奴人自顾不暇,人心惶惶时,我给伊稚斜献上解决瘟疫的方子。彼时伊稚斜也中了招,我悉心照料他痊愈,他活了下来,我也活了下来。”
“至于阿娜妮,我想她应该知道那场瘟疫与我有关,但她却没有告知伊稚斜。后来,听说她回了小月氏,没想到她竟到了长安。”
往事纠葛其实不算多复杂,几句话便能说清。
“姑子的手如何被废的?”
殷陈盯着右手无名指,似乎那钻心疼痛又袭上心头,摇头笑道:“是匈奴酷刑,郎君还是不知道的好。最终我活下来了,这便够了。阿娜妮给我使绊子,或许只是觉得长安太无趣了。”
她表现得毫无在意,霍去病知道她定是受尽了艰辛。
月氏公主,他眸光沉了沉。
此时殷陈看到他眸底翻涌的情绪,“郎君不必为我所不平,阿娜妮此举岂不正帮了卫大将军,至少让大将军知道,汉军安插的内线已经暴露了。”
“姑子知道得还真多。”霍去病敲着案面,“但姑子今日的话,倒让我好奇阿娜妮此人到长安的目的。”
殷陈咳了一声,“小月氏这个小国夹在匈奴和大汉中间,自然想要两头都讨好。”
霍去病站起身,拨了拨笔架上的玉笔,却忽然问:“姑子对阿娜妮有恨吗?”
殷陈愣了一下。
这个异族少女行事毫无章法,全凭自己心意,殷陈还有几分羡慕她的恣意。
她为了救赵昭偷了阿娜妮的草药,阿娜妮是有所察觉的,可阿娜妮却任由她偷去;阿娜妮分明能借瘟疫之事彻底将殷陈彻底扼杀,可她没有。
阿娜妮依旧要跟她斗个你死我活。
那段时日若是没有阿娜妮的挑衅,她或许早死在了匈奴王庭。
按理说,她应该恨她,可或许是内心的恨意早已满溢滔天,她如今甚至不想再给阿娜妮一个眼神。
殷陈摇头,“我不恨她,她不过是个同我一样的可怜虫罢了。”
霍去病点着案面手一顿,目光幽深。
殷陈站起身告辞,抬步离开小阁。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头竟泛起一丝酸涩,这酸涩来得莫名,久久萦绕。
……
椒房殿内,卫子夫抬手在玉盘冰水中捞起一粒冰蒲桃。
刘彻与她对坐于坐榻上。
屋中袅袅而起白木香。
沉碧少淑一列宫人对视一眼,躬身悄悄退了出去。
帝后许久没有这样和谐对坐过了。
刘彻看着卫子夫低垂眉眼中那丝柔情,声音也难得温柔,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卫子夫将蒲桃剥好,纤指一抬,递了过去,勾起笑意,“有陛下的关怀,妾已觉得好多了。”
刘彻看着递到眼前的蒲桃,张口吃了,才道:“那名为殷陈的医女,你觉得她可好?”
卫子夫眯了眯眼,又伸手捞起一颗蒲桃,恍然大悟道:“陛下这是怕妾迁怒于她?”
她笑着抬手,转而将蒲桃丢入边上的空玉盘中,“妾与她的恩怨早已结束了。”
刘彻正欲张嘴,见她将蒲桃丢到玉盘中,只道她表面不说,心中仍是有气,索性自己捻起蒲桃丢进嘴里,谁知蒲桃入口,竟是忒酸。
“妾见这颗蒲桃尚未熟透便丢在玉盘中,陛下怎的这样嘴快?”卫子夫惊道。
刘彻硬是将口中酸涩咽下,面色不改,“还好。”
卫子夫直愣愣盯着他。
“看甚?”
“陛下若在意此女,妾便不叫她入宫了。”卫子夫倒了杯甜酿递给他。
刘彻接过甜酿饮了一口,冲淡了口中酸涩,沉声道:“皇后都不在意,朕还有何话说?”
盛夏午后,蝉鸣最是恼人。
屋外几个宫人正轻手轻脚捕蝉,生怕打扰了这难得时光。
卫子夫听着蝉鸣,垂下眼眸,“李姬近来身子重了,陛下等会儿可去瞧瞧她。”
刘彻盯着她看,见她脸上仍是那副恬淡模样,“难道皇后就不想我留在椒房殿?”
卫子夫抬眼,黛眉明眸,煞是明丽,她咂摸着刘彻话中的意味,难道这人今日吃错药了?
她又剥一颗蒲桃递过去。
刘彻见她如此不解风情,“朕殿中还有事,便先走了。”
众宫人见陛下刚在殿中坐了不到一刻便离开了,两相对视,不敢置喙。
流光是个嘴快的,好奇道:“陛下怎的这么快便走了?”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