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她(1 / 2)

温言到底是没能睡下,辰时一到,她便孤身一人到了陆天和的府第。有些事,只能她一个人知道。

第六感告诉她,父亲身死的真相或许即将揭晓,可到了眼前,她却有些怯意。

她怕,她怕父亲的死并不是她想的那般无辜,这些年一路走来,她靠的是还父亲一个清白的信念活下去的,可万一……万一父亲并不清白,她怕自己支撑不下去。

或许是多年布局终于有所结果,从前她从未怀疑过的东西,竟在当下迟疑起来。

温言摇了摇头,摒弃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叫看门的人去通传。

“叫你家老爷起身,我要见他,就说福山矿洞的账簿在我手上,下一条砧板上的鱼便是他。”

看门的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看她神情严肃,并无疯魔,也不敢耽误了自家老爷的生死大事,于是便急忙去通传。

陆天和听到下人的话,蹬地从床上蹦了起来。除了那位,没有人知道他和王权图有关系。

他甚至来不及穿上衣服,便就着白色的寝衣跑向正厅,但见正厅里是一个看起来矮小的女子,一双眼盯过来的时候竟带着可怜和同情。

他是一州之长,何时见人用这种目光看他?

“你是谁?”他问。

只见女子慢吞吞地喝下一口手中的茶,才带着几分施舍的语气道:“我是来救你的。”

太阳高挂,阳光照在温言的脸上,投下一道胜券在握的光。

“贞明六年,凰州知州姜青霄因凰州民变被处死,民变的原因是在凰州内鞭使民夫开矿挖银,最后矿洞崩塌,死伤两千余人。”

陆天和心虚地错开与温言对视的眼,拉着一张脸看向别处,“这与我何干?”

温言轻笑,“姜青霄是个文人,只对诗词歌赋感兴趣,在凰州也是出了名的清官,你说他并没有受到朝廷的差遣,为何还要劳民伤夫的去挖银呢?”

“你又焉知他不爱财?兴许他只是装作不爱财罢了。”

温言并没有反驳他,她话语一转,“姜青霄当日的境况就是如今你的境况,不同的是,我手上还多了一本账簿。”

陆天和右眼一跳,瞪大眼睛忙盯着温言,露出尖利的黄齿,“什么账簿?”

“大人不必装傻,我也不会傻到将账簿带在身上,你只需要知道,这账簿是从王权图那里得到的,如今他已经死了。只要我将这本账簿上交朝廷,大人身为匈州知州,横竖是逃不过的,下场只会和姜青霄一样。”

温言起身走到陆天和的旁边,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被当作是替罪羔羊。”

不得不说,温言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直直插进陆天和的肺腑中,直中要害,他这几年最害怕的便是自己最后会落得跟姜青霄一样的下场,只因他如今的处境跟当年的姜青霄一模一样,为同一个主子办同一件事。

“我说过,我是来救大人的,解药其实不难得。”

陆天和看着眼前的女子,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笑她一个黄毛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她都不知道他背后的主子是谁,就敢大夸海口,还文邹邹的解药不解药。

“大人要做的是和我联手,联手共同对抗太子萧晋辰。”

陆天和一震,她竟知道背后驱使他的人是萧晋辰。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陆天和花白的发鬓和记忆中父亲的鬓角重合,温言在心里道:因为救你就是救当年我的父亲,救你儿女当下的父亲。

“因为我的目的不是你,而是太子萧晋辰。”

温言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陆天和对这本书并不陌生,因为书的作者就是他本人。

“民生之责在于知吏之肩,肩承其重可使民生,肩卸其力则使民哀。大人写的这本书我幼时便读过,这是里面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大人为官数十载,所治的州县百姓无不称赞大人爱民如子,大人任满离开时,百姓相送数十里,这些,不是没有人知道的。”

“如今匈州的百姓被萧晋辰一句话便要被逼迫去挖矿开采,福山矿洞被埋的村民无不是百姓的儿子,百姓的丈夫,百姓的父亲,大人看到这些难道就不会感到伤痛吗?”

“我痛啊”,陆天和面容悲伤,他双手撑桌,悲伤使得他直不起腰来,“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路便是在这,匈州。”

因为匈州的地下埋着银,埋着罪恶的种子。而他,成了那个给罪恶之种浇水的人。

“萧晋辰早就不配当储君了,他现在是太子,尚敢草菅人命,弃民如糠,将来若是当了皇帝,那便是整个大盛的悲剧。”

温言清楚地知道,像陆天和这样的士大夫,心里装着的是国与民。一个匈州的子民,可能还不足以打动他,但若是整个大盛,情况就不一样了。

果然,陆天和沉默了一会儿,擦干眼角的泪花,站起身来,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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