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床的小姑娘没了,下午王主任他们抢救了5个多小时,还是没救回来。小雨,通知一下她之前在的福利院来处理一下后事吧”说话的是平时很喜欢和我聊天的胖护士阿姨,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几个小时前,我从手术室里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是我发现没有人能看到我,我回过头,一个憔悴的,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自己正躺在那里,像破碎的瓷娃娃,毫无生命力,王主任和其他医护人员在努力的挽回我年轻的生命,但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我得乳腺癌三年了,今年病情恶化,癌细胞转移至肺部,导致我常常呼吸困难,多器官衰竭,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今天终于解脱了。
我是孤儿,在福利院里长大,没有什么朋友,也因为一直没能被领养在福利院里也备受排挤,回顾我这短暂的一生,在医院的这些日子,竟然是最痛也最甜的。我转身下了手术床,想再看看这些爱过我、给过我温暖的人们。
我刚想走近一点,就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进一个漩涡,我紧紧闭着眼睛,心想,阴间抓鬼时效性这么强的吗。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嘴里正发出不和谐的哭声,我在一副婴儿的身体里,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虚弱的女人正看着我。
我这是投胎了?阴间时效性真就这么强啊!但是,是每个人都是带着记忆重来小号的吗?还是慢慢长大就能忘记了?
我还来不及思考更多,温柔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小千语,我是你娘,乖宝宝,咯叽咯叽”她正逗弄着我的小手,玩的乐不可支。
这一世我还是叫千语,但我不再是孤儿了,我有娘了,我很满足。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知道我是在花楼出生的,我娘是清州名妓,在遇到我爹之前是个淸倌儿,出了名的德艺双馨,美人如画。
据我娘讲我爹是个酸书生,当年他俩是在一次画舫诗会上认识的,我娘被邀去弹琴唱曲儿,烘托氛围,刚唱几句,就觉得一股灼热的视线在她脸上燃烧。
有个酸书生看她眼睛直勾勾的,好像脑袋都空了,周围有人喊他喝酒都听不到。
毕竟我娘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美人么,爱慕者多不胜数,这种眼神屡见不鲜,乍见之欢,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没想到那次游船之后,酸书生就阴魂不散了,到处创造偶遇,也常来花楼里捧场,送礼物、酸诗文什么的,小花样层出不穷。
我娘最后被他死缠烂打,白白占了便宜不说,还用了情伤了心,之后更是连他说上京赶考高中便回来娶她这种鬼话都信了。
幸好她用情不用金,没把多年身家都奉献出去,要不真是白活了一场。
我爹赴京前几日,我娘就已经知道怀上我了,但是没告诉我爹,怕让他放心不下,耽误了他考试发挥。
我娘后来也犹豫过要不要打掉我,一是花楼生子本就艰难,二是万一我爹真不回来,我娘岂不是为了负心汉薄情郎生了孩子落了身价,往后年纪大了想隐姓埋名嫁个庄稼汉都难了。
花楼里的姑娘生子,别说一年露不了面,就是短短几月就不会有人记得她当年艳冠秦淮的风姿了,新人胜旧人,捞金的能力自是大不如前。
可终归一时情情爱爱的蒙住了脑子,为这事儿,我娘交了半数家当,老鸨才冲着往日的情面和白花花的银子,放了她一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生我时我娘不过桃李年华,千难万险的把我生了下来,可那之后身体大不如前。
我很喜欢我娘,她长得很美,为人大度温和,虽然生在花楼,却从不伤春悲秋,自轻自贱,她对我很好,在她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娘疼爱、关心的幸福感。
我的记忆没有随着成长遗失,所以几岁的我内核是个18岁的成年人。
为了让娘轻松些,我表现得性子讨喜,知情识趣,偶尔还学些花花诗句讨花楼里的姑娘们开心,便不曾在花楼里被人欺辱厌恶,过得倒还挺开心快乐。
娘还常说我开智得早,聪明随她。
春去秋来,我一点点长大,老鸨的眼神开始频繁在我身上流转,夸我将来必定比我娘美貌更甚,让我跟她学个曲儿,扭个手绢,演得好还会给我糖吃,或者给我些铜板买糖葫芦。
我娘看在眼里,嘴上夸我学东西又快又好,聪慧非常,却常常背着我忧愁叹气。
我知道,她怕我终归和她一样,沦落风尘。
我娘生了我之后恩客也只零零星星,但其中有个大叔,很是长情,我常想,他若是我爹,我娘多半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大叔姓楼,看模样三十出头,五官端正,举止端方,中等身高,身型挺拔,总穿单色长袍,干净利落的样子。
这些年楼叔一直给娘捧场,节衣缩食也给她买最好的胭脂水粉,不让娘有被别的姑娘比下去的落差感,他对我也很好,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些小玩意儿,小吃食,偶尔还会教我认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