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片刻,沈老太太再度开口。
“姐姐,往年绾绾那孩子孝顺,怕我操持府中的事情过于劳累,这每逢年节总是贴心的提前将沈府要准备给她舅舅的年礼,一并采买妥当。
我如今人上了岁数,记性也不好了,今年忙活着为砚川那孩子相看之事,府中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沈老太太说完,见唐老太太母子俩都不搭话,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接着开口。
“今年各处闹灾荒,夫君的俸禄已经三个月都没发了,府中百来张嘴每日等着吃喝,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呀。”
沈老太太有些说不下去了,暗自埋怨,唐承鸿母子俩蠢笨听不懂人话,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水放在唇边吹了又吹。
这莫非是想要钱?
听到老妹妹话里话外在哭穷,以往唐老太太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自从昨日过后,细细回想下来,她惊觉妹妹每回上门都会哭穷,自己作为姐姐向来心软,每每都会拿出一些银钱补贴。
这种行为,好像有点像是来打秋风的。
唐老太太瞬间有种自己是冤大头的感觉。
以往只觉是姐妹情深,妹妹同自己一样看重亲情,如今突然回过味儿来,整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了。
“姐姐?”
喜儿一杯接着一杯的续热茶,沈老太太实在是喝不下去茶水了,始终等不到回应的她,侧目一看,唐老太太竟然在发呆。
不远处站着默默扮演着深情好女婿的唐承鸿,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小闺女说的对,我就是个实心的大笨蛋,脑子里装的全是陈年老浆糊。
娶了媳妇后,不光要养着媳妇和她的野男人,还沉迷其中乐呵呵的养活岳母一大家子数十年的花销。
唐承鸿如今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府中的管家和铺子里的管事都是惯用的老人,应该没有被沈绾绾收买。
不,事情没有绝对。
他现在不敢轻易妄言。
看来,年后留在京城有的要忙了。
“岳母,切莫为此忧心,当今圣上英明爱民,断不会让朝中重臣没钱过年。”
唐承鸿语气有点闷闷的,小眼神有点幽怨。
那仿佛是在说,岳母您好生偏心,说好的女婿也是儿呢?
沈老太太明显察觉到唐承鸿在生闷气,能不能打到秋风的根本原因,还在那个不省心的闺女身上。
一同前来的吴妈妈轻咳了两声,沈老太太压下了心中的想法,挤出了一抹干笑。
“鸿儿说的对。”
“姐姐,这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绾绾自小骄纵了些,咱们做长辈的虽然要包容,可也不能一味的骄纵,妹妹这就过去晚霞院好好说道说道她。”
没在唐老太太面前打到秋风的沈老太太,尿急的离开了静园。
晚霞院。
沈老太太带着人来的时候,刚起床没多久望菊将人迎了进去。
主房内穿戴整齐的守竹眼底一片乌黑,守着沈绾绾,他彻夜没有合眼。
“守竹,沈老夫人来了。”
门被从里面拴着,望菊等人进不去。
身后一阵寒风吹来,冷风顺着脖子钻进身体里,中途上完茅房的沈老太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绾绾,你好大的架子呀,竟然让亲娘在冷风口里等着。”
沈老太太埋怨的话脱口而出。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沈老夫人,夫人昨日身体抱恙,让您久等了,是奴婢的不是。”
守竹敛去脸上的不悦,态度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
“你们都下去吧,不必在跟前伺候,我同你们夫人母女俩说说话。”
沈老太太将人全部赶走,她自己拴上了房门,不紧不慢的往内室走。
“绾绾,不是为娘说你,自打嫁入唐府后,你是被宠得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都…”
掀开门帘后,沈老太太的话戛然而止。
“娘。”
背靠着枕头躺在床上的沈绾绾,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而已,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你是绾绾?”
沈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两只眼睛仔细端详着沈绾绾的脸。
破皮的嘴唇结了新痂微肿,两眼淤青像是被人打了一般,半边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划伤,额头上长了一圈纱布。
这副模样好像有点惨。
沈老太太瞪大了眼睛,瞅了又瞅。
差点没看出来,这是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模样?是唐承鸿打了你?”
这话问的沈老太太自个儿都不相信。
高傲的沈绾绾当即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