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盯着那棵柳树。
奇怪,明明过了春,树上却还长着叶,让人瞧着,心思也跟着沉淀下来。
但是柳如霜心却沉不下来,她握着手中的帕子,松了又握,双手攥着又松开,犹犹豫豫纠结的很。
见柳氏没有反应,姝挽又往前凑了两步,提高了点音量,柔声道,“姨娘?”
她这声响亮,柳氏立刻便回了头,见姝挽站在身后,脸上扬起笑意,亲昵的开口,“是挽挽啊,挽挽怎么来了?”
姝挽也朝着她笑,“有些事儿,想要找姨娘问问。”
“来,坐儿。”柳氏指了指放在一侧的石凳慢慢说道,”姨娘才浅,若是能帮到挽挽,自然最好。”
姝挽顺势做了下,也没有多少客套便直白的开口,“姨娘是不是要把三妹妹许人了。”
柳氏好似料到了姝挽来这里是为了这比事,面上没有丝毫惊讶,从容的很,反倒眼神让姝挽捉摸不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任舒那丫头定和你说些什么了。”
看柳氏坦坦荡荡,姝挽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柳氏如此坦荡,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动容呢?
“所以,姨娘,任舒还小,嫁人之事还需要再考虑,更何况嫁人也要挑如意郎君,她都未有如意郎君,您怎么能随意安排呢?”
“挽挽,嫁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怎么能称作随意,况且,即使今日不定,来日任舒还是要嫁的。”柳氏缓缓道来,十分冷漠,眼神里也不含温度,“老爷也需要城西王的辅助,况且,那可是城西王,任舒再不济也是王府的人,总要比随随便便做妾要强。”
姝挽听着,心里止不住的冒出寒意,她没有想到,柳氏居然会有如此想法。
“任舒是庶女,能进王府都已经是福气,即使做妾又如何?”柳氏说着靠在摇椅上慢悠悠的摇着。
“一定也要让三妹妹成为下一个我吗?”姝挽看着柳氏那副散漫的样子,不禁提高了语气,气愤道,“南家有我还不够吗?一定要让您的女儿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吗”
许是第一次瞧见姝挽这般气愤,许是被她的话给震撼到了,又或许是柳氏觉得这一番话是有人第一次和她说。
她瞪大了双眸,满是不可置信的盯着姝挽。
良久过后。
二人都未说话,柳氏则叹了口气,靠回了摇椅上,望着头上那片蔚蓝的天,光有些刺着严,她也便轻眯着眼睛。
又过了良久,她开了口,声音却如同过了四五十年那般,沧桑及了。
“挽挽,妾嫁入南家时你不过一岁,那时老爷还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尚书老爷,我父亲也不过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便把我送了进来,我来时,是十五豆蔻,那时年轻,我也曾哭诉过,不想嫁,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既无官职,又无商营。”
说到这,她顿了顿,摸了摸眼角那不存在的眼泪,而后无声的轻笑了声。
在姝挽看来,她那抹笑意或许是在嘲笑当年的年少。
“没人听我的意见,我便被嫁了过来,父亲用我换了哥哥一个京门守卫的职位,我便从我祖籍的蜀地,来了这燕都。我尊母教,出嫁从夫,不争不妒,我做着我的姨娘,老爷走,我便走,老爷安我便安,你看看,我也从无反抗。”
柳氏说完,垂下了眸子,看着姝挽,带着浓浓的愁意叹了句,“我不过也是一个工具罢了。”
“姨娘,你是,那任舒也必须是吗?”姝挽没有激动,反而听完柳氏那一段话,更加平静了下来。
冥冥之中她觉得,若是她现在不做些什么,那么柳氏口中的那些话,便是将来的自己所会经历的。
“姨娘,您的父母已经做错了一次了,你难道也要在做错一次吗?”姝挽站起身,坚定的目光投向了柳氏。
柳氏也看着姝挽,没有说话,嘴微微张着,好似要说些什么,最后道,“挽挽,这不止是任舒的命,这也会是你的命啊!”
“姨娘,我不会让这个成为我的命,也不会让他成为任舒的命。”
姝挽反驳道。
“你变了……挽挽 ”柳氏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氛围变的凝重了下来。
姝挽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或许是画中场景又或者是……次次见到他,让她产生了错觉,她似乎可以靠近他。
“姨娘,人非死物,皆要有其所想,我不是变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姝挽面色沉着冷静,眼眸幽深如深潭,让人望不见底,她把手放在了垂下来的柳枝上,“这柳树都有生机的很,我们又怎能低于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