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原和枝的病床前,即使中原中也对太宰治再没好气,也只是无视他,有点担心地询问医生:“和枝的状况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两手插在白大褂里,看着病床上的白发少女,“不太好。她的反应过于激烈,有点像……”
“创伤后应激障碍。”
太宰治终于抬起头,鸢色的眼眸一片浓稠的幽暗。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中原中也就算不了解这个病症,听这个名字就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他颇为烦躁地啧了一声,“什么时候和枝能恢复过来?”
医生回答得相当谨慎:“这个得看她自己。按照目前的趋势,估计要相当一段长的时间。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让她再看见那种血腥的场景了。”
中原中也没回复。
这可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心里愈发烦,又不想和太宰治置于一室,所以和医生转身离开了医务室。爱丽丝原本也在病床边,摸了摸松原和枝的额头,见中原中也离开了,太宰治又一言不发,于是提着小裙子哒哒跑到外面去了。
现在整间医务室只剩下了太宰治和昏睡的松原和枝。
太宰治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上去,目光落在松原和枝的面容上。
如果不看她紧皱的眉眼、苍白的肌肤和脸庞的冷汗,她躺着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安静沉睡的天使,符合人们心中对美好的一切幻想。
太宰治又看向她放在身侧的手。
雪白干净,细长纤瘦,骨节分明。如果她去弹钢琴或者拉小提琴,一定很好看。
在寂静的空间里,人就越容易回顾自己的记忆。
太宰治也开始放空大脑。
第一次见到松原和枝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她接触。
长得漂亮的人这世上很多,可是偏偏他见多了空长一张好脸却配套一颗腐烂的心的人。
那种标准的微笑弧度,笑得像个假人。
啊。又是一个虚伪、恶心的人。
当时他心里想。
即便森鸥外把她捡了回来,也明确希望他们能够和睦相处,但是内心那种好像一次性吞了一大碗肥肉的油腻感、恶心感却膨胀起来。
从小出生在一个勉强算是世家贵族的家庭里的他,却是最希望那个老宅有一天能被火烧成灰烬的人。
名义上的父亲,在宅子里对妻子和孩子们傲慢得不可一世,面对一些大人物却卑躬屈膝、极尽奴颜。
懦弱无能的母亲终日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阴暗的房间里整日弥散着苦涩的药味。
还有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为争取那点关注和重视,尔虞我诈的手段层出不穷。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眼眸深沉。
后来在十二岁的离开了那个早就和烂泥一样的宅子。
呼吸到外面世界的新鲜空气还没有几天,就又碰上了糟糕透顶的人,一路颠簸来到了横滨,最后在鹤见川边被黑心的森鸥外捡到了。
就这一点来看,他们的经历还是蛮像的。
后来对她的评价一点点改变了。
或许是因为无论在外面晃荡到多晚,回到那里的时候总有一盏灯亮着,或许是因为她早上和中午绞尽脑汁想做好饭菜的表情,又或者是因为她那段日子早出晚归想多救几个红发孩子,和她说这世上一定还拥有善良时眼中的光亮。
明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女。
过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开门离开了。
走到半路,中原中也回来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青花鱼,你想去哪?首领找你。”
太宰治顿了一下,“森先生真是不懂得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呢。”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去见森鸥外了。
森鸥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戴着白手套的手慢慢摸着爱丽丝的金发。一向骄横的爱丽丝此刻站在他身边,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面笼阴影。
太宰治出声:“森先生特地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森鸥外缓缓抬头,唇角勾起一个小弧度的微笑,“太宰,和枝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大麻烦啊。”
但他的语气淡淡的,有几分铁石心肠的意味,似乎这种事情不值得他动容。
太宰治:“森先生也知道啊?雇佣童工的下场,森先生早就该清楚了吧。”
森鸥外笑笑,“太宰,现在港口黑手党的境况,你也能理解吧?敌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呢,前线除了你和中也基本没有什么可用战力了,你的异能力又没有攻击性。红叶君负责审核拷问,抽不开身。”
太宰治面容冷淡。
森鸥外也不介意他的冷漠,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很需要和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