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顺天府寒风刺骨,朱翊钧一早就过来秋爽斋,给嫡母孝安皇后请安。
早已习惯了秋爽斋简朴的装饰,他坐在一旁听着孝安皇后和生母李贵妃闲聊。
今日他事务繁重,但每日给嫡母请安已经成了习惯。
“天越来越冷了,太子年纪还小,出阁就学后别每日都来。”孝安皇后嘱咐。
李贵妃咽下梅花糕,端起茶盏饮了一小口,“姐姐可别以为是我吩咐的,都是他自己拿主意。”
被生母瞪了一眼,朱翊钧接话:“母后这里待着舒服,我乐意过来。”
孝安皇后:“还是个孩子。”
“可不是。”李贵妃附和。
朱翊钧有些无奈,她们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朕就算不来,皇后这里也热闹得很嘛。”
三人看向门口,隆庆帝披着厚厚大氅进来了,太监孟冲连忙上前解开大氅。
孝安皇后微微起身,脸上露出端庄笑容,听她道:“皇上过来了,天冷仔细龙体。”
想必这是故意没有让门口的人通报,来个出其不意。
李贵妃站起来让开座位,行礼后看了朱翊钧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那眼神里明显带有忧虑和抚慰。
自从他当上了太子,母妃在父皇面前恭顺了许多,没有太多工夫胡思乱想,他恭敬行礼:“父皇来了!”
虽少年老成,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更何况隆庆帝是个慈父(相比生母李贵妃),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声音里掩饰不住惊喜。
隆庆帝没有示意平身,也没有看朱翊钧,径直走到孝安皇后对面坐下。
气氛变得沉闷。
隆庆帝扫了眼桌上,拿起一块梅花糕,盯了一会。
朱翊钧以为他是想吃,刚想说这糕点很是可口,但见他眉头一皱,突然发力,糕点碎成了渣渣。
为了喜庆,梅花糕做成了红色,捏碎后,在惨白肤色映衬下像凝固的血。
朱翊钧意识到隆庆帝心情不好,原本的喜悦也不翼而飞。
“真该让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过来看看。”隆庆帝边说边皱眉环视,“皇后这里吃的用的皆是上品,朕到底哪里对皇后薄情寡恩了?”
这话十分不妥,有刻意折辱皇后嫌疑,众人皆知禁止官员进出后宫,何来让御史看看之说。
孝安皇后无子又是继后,不得父皇欢心,早已搬出坤宁宫,就为不碍父皇的眼。
宫中事务都由母妃掌管,母妃精明能干,自然不会在这等事情上为难宫中妃嫔,更不会苛待皇后落下骂名。
朱翊钧才九岁,从小浸润在各种斗争中,聪慧机警,但因和嫡母关系亲近,下意识想要维护嫡母。
李贵妃似预料到,看了他一眼,满眼警告之意。他装作没有看到,道:“谁敢这样挑拨父皇母后关系?父皇必要治了他的罪。”
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天真任性。
隆庆帝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当然要治罪,朕已经命锦衣卫打了二十大板,扔出京城了。太子觉得这样做对不对?”
隆庆帝那种语气似结冰的水泼进朱翊钧心里,他直直盯着隆庆帝,这是考验他?他快速思考如何回答最为稳妥时,听到孝安皇后道,“皇上是明君,不要寒了臣子的心。”
“嘭!”
桌上的杯碟全部落地,一片狼藉。
隆庆帝喘着./粗气:“是他们让朕寒心!一个个的,巴不得朕早死让位。”
原来如此!所有的怒火来源明日自己的冠礼,母后只是被连累了。
皇太子的冠礼。本朝太子举行冠礼的年龄不定,但阁老们见隆庆帝孱弱的身子,还纵欲不知节制,皇上的房.事他们不好干涉。但储君是国事,故而催促他早日为太子举行冠礼,然后让太子正式出阁就学,开始学习传统文化与为君之道,以便以后能够成为一个称职的皇帝。
祖父嘉靖性情乖张,一心炼丹修行,严嵩专政,导致国库空空,民不聊生。父皇没有做过太子,做皇子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后继承了一堆烂摊子,哪还有登上大位的欣喜?如今又被阁老催促早日培养继承人,他的心情不难想象。
李贵妃似习以为常,不慌不忙,柔声安抚暴躁的隆庆帝,周旋一番后,朱翊钧见他急不可耐地带着孝安皇后的一个宫女离开了。
秋爽斋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李贵妃劝孝安皇后道:“原本养着她就是防今日这样的处境,你情我愿的事情,娘娘不要自责,熬过去就好了。”
看来母后和母妃早就听到风声,也有了应对之策。
甚至母后那句“不要寒了臣子的心”也是意有所指。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而能够让迷恋女色的父皇转怒为喜,为他精心培养的美人功不可没。更何况,她们也看出父皇此行目的:一是堵住御史的嘴,二是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