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向西一百五十里,离奇水镇尚有些距离,两辆马车正行驶在深秋的山路上,正是初次结伴而行的鸢凝与嘉陵几人。
在青柳饭庄,四人坐上一桌后,对此次奇水镇镇压邪灵一事,又互相交换了不少意见。
譬如,要想捉拿一只邪灵,最最重要的,就是先弄明白它的来路。
它是因为何种原因成形的,擅长什么,惧怕什么,在这世上作乱的目的又是什么?诸如此类消息,掌握得越详尽,处理起来便越顺手。
对于奇水镇出现的邪灵,他们汇总意见之后,从众说纷纭之中整理出了三个名字:
琵琶女、红拂、风卷。
写下这三个名字之后,嘉陵的眉毛痛苦地拧成两团。
太怪了。
如果说按照常理,有追白者或,是当地的道士给遇到的邪灵命名,一般都是些什么夺命桃花、长舌妖童、吸魂老太等等诸如此类朴实无华,却一听便能知道个大概的名字。
而这三位,先说那琵琶女,难道她生前是个会弹琵琶的女子?这还相对容易理解,那么风卷呢,难不成是被风吹落的书卷?红拂?这又是个什么东西?而且,是谁,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给邪灵起这样的名字?
试图从命名上做分析的可能性算是没有了,那么便只好先从奇水镇的特殊情况说起。
得益于独特的地理位置,位于几座矿山异石环抱之间,自朝远国有历史以来,奇水镇便一直是锻造武器的能工巧匠最为汇集之地。
且奇水镇所用锻造冶炼之水,皆是从几座奇峰间穿过的灵水,用此处的水千锤百炼出的兵刃,就是要比别处的更为坚不可摧。目前市面上广为流传的数把名刀名剑,若要探其出处,大多会追溯到奇水镇。
可正是这样一个传奇的兵刃之都,却在最近因为邪灵的出没,蒙上了一层诡谲的色彩。百姓提到它,不再是从前的钦叹,而是平添了几分忌惮。邪灵的问题一日不绝,朝远国重要的兵器要塞便一日不得重振。
眼看便是晌午,两辆马车缓缓停靠在一片林地间,嘉陵和纯纯负责生火,鸢凝和小年决定去附近的池子里捞点鱼。
嘉陵方才还在装作热火朝天地钻木取火,待鸢凝二人一走远,立刻把手中的小棍一丢,手指在木头上轻轻一拂,赫然便已生好一小团跳跃的火焰。
纯纯习以为常,目光依旧呆呆的,与她那张精巧灵动的脸蛋很不相称。两人百无聊赖地烤了会火,纯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姐姐,为何你昨晚刚高高兴兴把鸢凝公子带来,下一秒忽然就哭了啊?”
嘉陵依旧用手托着腮帮:“我若是不声泪俱下地描述我的家世,鸢凝公子如何信我?又如何能答应跟我们一起走呢。”
“哦,我明白了。”纯纯明明是一脸没大听懂的表情,却仍在点头。
这边负责生火的倒是温情脉脉、姐妹情深,那边抓鱼的,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公子,昨晚嘉陵姑娘说的,左边!她父亲是嘉陵的守陵人,后来意外在陵墓外发现了金矿,右边!发家致富之后被同行嫉妒,加害致死,后来阴差阳错带着妹妹投入大公主麾下的事,你觉得是真的吗?唉又给跑了!”
“她说是,那便是。”
鸢凝挽着裤腿袖口,露出练武人结实匀称的小腿和手臂,往日的翩翩佳公子此刻正满身泥水,一脸懊恼地站在池塘边。
莫说劫富济贫、上阵杀敌,就连捉鬼镇妖时眉头都不曾眨一下的鸢公子,此刻捞了半个时辰的鱼,依旧是颗粒无收。
“要我说,公子好歹是南陵卫的少主,捉鱼这种事,莫说是公子自己,就连我都不稀罕做。公子何不放个暗号,让他们一会悄悄送两条来不就得了?”
鸢凝摇了摇头:“不妥。”
于小年都快哭出来了:“公子,我可真的快饿死了。方才就应该让嘉陵姑娘来抓鱼,她那么有本事,几条鱼肯定不在话下。唉。”
“让姑娘抓鱼,不妥。”鸢凝说着目光又开始新一轮的搜寻,“你若是累了,去边上躺着。我来。”
小年嘴又撅得老高,不过还是默默地回到他身边。
加上方才积累的一点经验,经过好一番折腾,两人的衣服、脸上头上,早已面目全非,不过好歹也算是弄到了够四个人吃一顿的鱼虾。
回去的路上,小年忽然突发奇想问:“公子,你说,既然大部分邪灵都已被记录下来,那在这些邪灵里边,大家公认的最厉害的,是哪一种啊?”
鸢凝不假思索道:“一意邪灵。”
“一意邪灵?啊,就是那个一旦成形之后,便对使主永世衷心,对命令一心一意、忠诚到死脑筋的一意邪灵?”
“嗯。它的杀伤力,一只可抵千军万马。”
“那你说,奇水镇现在的邪灵,不会比它更厉害吧?”
鸢凝淡淡道:“不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