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坐在公馆里,近日的忧心操劳使得他的双骸深深凹陷,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看到外面的天气忽明忽暗,他心急如焚想走出公馆,却被守在门口的锦衣卫拦着,“徐大人,近期京师歹人搅乱,绑架杀害官员,昨晚皇城更是起火危及皇上和百官。情急之下,许指挥使命令卑职等保护大人。若无皇上或九千岁命令,还请徐大人留在宅子里好好休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
陈子龙怒道:“你们锦衣卫是在保护我们,还是在软禁我们?我们一无犯上作乱,二无祸害百姓,凭什么不让我们出门!”
锦衣卫拔刀,“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否则就公事公办!”
“你们也知道公事公办?公,就是天下为公的意思!既然如此公忠体国,还请诸位英雄好汉去讨伐建州、剿灭流寇!”陈子龙年轻气盛,本还想和这些锦衣卫理论,却被徐光启拦下,“卧子,不要和他们计较了!大家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苦为难各自?”
回到内厅,看到仆人已经摆上了桌酒席,不由想起明日就是端午,内心好是惆怅。本是阖家欢乐时刻,但才子为了追求理想,硬是让家人留在松江,孤身漂游京师,而今蓦然回首,不仅与妻子天各一方,自己还是一事无成,蹉跎岁月。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叹道:“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当然在才子的心中,京师除了他的抱负,还有一段他放不下的情。
看到一桌的江南菜,徐光启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不少。自古以来,才子爱美人,也爱美酒佳肴,于是对着同样来自松江府的徒弟娓娓道来:“江南的粽子是用糯淘净夹枣柿轧银杏赤豆,再以茭叶裹之,然后辅之稻柴灰淋汁煮,因此茭叶青而香也,吃起来糯而不糊,肥而不膩,香糯可口,鹹甜适中。”
“再看这道西湖醋鱼用的是新鲜的草鱼,烹煮之后在上面淋上一层糖醋,色泽明亮,吃起来必然是鱼肉酸甜。龙井虾仁则是用虾仁和新鲜龙井茶叶烹制而成,看这虾仁色泽如白玉,口感肯定柔和鲜美,再闻闻,这虾仁可是带着茶叶的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这东坡肉选用的是半肥半瘦的猪肉,切成整齐的方块状,肉质地柔软而肥美,但并不油腻,着以江南的黄酒烹饪,更是香味四射。江南的叫花鸡软烂但鲜嫩,香气浓郁,看来我这仆人可是用传统的江南土法而制造。原汁原味的土法就是直接用黏土把鸡包裹起来,然后在院子里挖个洞给烤了。”
“说起端午盛宴,怎会少了这雄黄酒?江南的黄酒可是种古老的养生酒,以大米、黍米、粟为原料精心酿造而成,因此七步之外都能感受到六味,酸甜苦辣鲜涩,清香馥郁,酒香浓郁!加上微量的雄黄粉进去,具有驱毒作用,咱们老家不是常说吗,饮了雄黄酒,病魔都远走。”
看到徐光启说起吃如此精通,陈子龙笑说:“老师不仅博学多才,且对美食有这么深的研究,学生佩服。学生记得在江南的时候,每到端午,孩童们常嬉笑说,‘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比起京师,江南更是繁华。”
徐光启忽然想起了个朋友,“若我那位贪杯好酒又恋花的朋友在,一定会风卷残云似的吃光我这桌江南菜。”
正要起筷,忽听到仆人来报,“门外有位自称是魏文魁的先生求见。”
徐光启内心叹了下:“该来的终究要来,看来他真是投靠了魏忠贤,否则怎能如此轻易来去自如。”于是让仆人将魏文魁带入外厅。
“师兄,别来无恙?”徐光启对着魏文魁淡淡笑迎。
“师弟有心了!皇城论战,师弟更是名扬天下!”魏文魁堆起了笑容,只是这貌似恭维的笑容背后像是隐藏着丝扬眉吐气之味。
“卧子,还不见过师伯。”听到徐光启这样吩咐,陈子龙内心好是奇怪。想起日前皇城论战的时候,徐光启和魏文魁看似萍水相逢,且论战中带着针锋相对的架势,而今却以师兄弟称之。
“这是师弟新收的徒弟?果然是一表人材。”魏文魁笑说。
陈子龙行礼后静静站在一边,内心想着,“这位魏文魁估计来者不善!”
“师弟是礼部侍郎,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文魁只是一个落第书生,穷困潦倒,这些年自行惭愧,哪有脸面来打搅师弟。前些天有幸和师弟在钦天监见面,听你高谈阔论,受益匪浅。”魏文魁的每一句话听似谦恭,但陈子龙细心观察,却是语带不平和讥讽。
“师兄见笑了!光启也只是侥幸中了科举,才有致仕一途,可叹这僵化的八股文制度坏了多少天下才子。师兄上知天文,下识地理,眼界广阔,朝廷好些重臣论才道艺,都比不上你。”徐光启明白魏文魁这些年命运多舛,难免带着怨天尤人之态,尤其在魏文魁的心中,正因为师父张天师张国祥把自东汉时期所谓天书的《太平要术》传给了徐光启,使得屡试不第的徐光启运转时来,于四十三岁那年中了进士,而他魏文魁却依旧落魄。
“包括师弟在内?”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