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侧着头,冷笑道:“温体仁,想不到你如此野心勃勃。看来你这是奉九千岁之命来探我的意向吧?只是自古以来哪有阉人做皇帝?”
温体仁摸着下巴的胡子笑道:“阁老,您是万历、泰昌和天启的三朝宰辅,而今虽然在野,但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若是振臂一呼,必然朝野心悦诚服。当然,九千岁也明白阁老淡泊名利、宁静致远,若有为难之处,也不勉强,只要阁老不带头反对就好。至于阉人为皇之说,哼哼,武周代唐之前,哪有女人做皇帝?既然女人都可以做皇帝,为何阉人不能呢?再说,九千岁也未必即刻登基,他可以找个小皇帝行周公辅政之事。阁老啊,成败论英雄。我若做了宰辅,一定匡扶新皇重整朝纲,干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到时候还请阁老多多指教。”
屋檐上的令狐过和小蕊相互对视一眼,魏忠贤恶贯满盈,若继续掌权,必然生灵涂炭。再看这温体仁城府极深,他日为相,必然祸害苍生。只是方从哲深受万历、泰昌和天启的隆恩,虽说当日在萨尔浒之战受郑贵妃指使做了糊涂之事,之后又因红丸之案饱受非议,但也算有名望之大臣,难道要做万劫不复之事?
方从哲摇头,“当日卷入国本之争,做了不义之事,先皇的死,我也脱不了干系。而今已是行将就木,哪有什么能耐呼风唤雨?温体仁,你好自为之吧。”
温体仁满脸堆笑说:“阁老的话,学生听明白了,学生会转告九千岁的。不过还请阁老恕学生不敬,学生一片真心想提醒阁老,国本之争和红丸一事,已过多年,正是前尘往事,何苦寒蝉凄切?再说当日之事,与九千岁无关。”
方从哲挥手说:“你去吧,以后官场上的齐楚浙同仁就有赖于你了。”
温体仁大喜,一来方从哲已暗示不会阻碍魏忠贤的大业,二来听方从哲的语气会将齐楚浙党托付于他,以后他就是魏忠贤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领袖。拜谢之后,就踌躇满志而告辞。
方从哲对着铜镜,看着满头银发道:“朝如青丝暮成雪!我方从哲一生为求功名而做了不少违心之事,九泉之下见到二祖十宗,都不知如何面对!”
“既然做了违心之事,那方阁老更应该尽早去向二祖十宗谢罪!”但见一蒙面人无声无息站在书房里,烛光下,闪烁着锋利的眼神,语气冷漠得就像秋霜似的,但声音却十分清脆。
方从哲先是惊愕随后木然坐在椅子上缓缓说:“老夫为官多年,的确做了不少有辱斯文之事,而今年事已高,死有何惧?”
那人看到方从哲如此镇定自若,反而觉得奇怪,“方阁老既知大限已到,却如此淡定,也不叫人前来相救?”
方从哲冷然说:“阁下能在不声不响中进入老夫的书房而无人得知,看来武功绝非等闲之辈能比,我府上的家丁护卫无一人能和你匹敌。再说,老夫在你七尺范围之内,以阁下的武功取我项上人头如同探囊取物,老夫何苦做无谓的挣扎。只是老夫想知道,你是哪一路的人要来杀我?”
蒙面人的语气变得温和,“果真是从容不迫,今日见识了汉官之威严!”
方从哲抬起头,“汉官之威严?看来阁下并非中土之人,莫非你是建州人?建州与大明为敌,若要刺杀,首选应杀袁崇焕,次选则杀孙承宗,论资排辈,还轮不到杀老夫吧?除非牵涉到当日国本之争和红丸一事?”
那人道:“方阁老果然英明睿智,一语道破天机。我家主人本不想杀你,只是近期那孙承宗使人追查我家主人的身份,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边缘。为了千秋大业,只好送阁老上路去见大明列祖列宗。”
令狐过想,“方从哲的确英明睿智得很,可惜没有把这英明睿智用于造福国家,而是用于勾心斗角。”
方从哲叹:“传闻建州间谍在京师的首领叫蛇灵。我先前还不敢确定谁是蛇灵,而今你家主人要杀我灭口,看来蛇灵就是这人。”
那人正要挥手斩杀方从哲,冷不防令狐过飞跃而下,一剑挡开。那人虽蒙着面,但烛光下看似白皙清秀,眉间冷俏。
那人一愕,“你是谁?”
令狐过才想起自己还是易容,难怪无人认出,于是笑嘻嘻说:“爱管闲事的人。”
“你可知道爱管闲事的人通常会短命。”那人冷笑道。
令狐过笑言:“就算我不管闲事,闲事也会缠着我。不过我算过命,洪福齐天,不会这么快向阎罗王报道。敢问你家主人是哪位?”
那人举起剑,“还得问过我手中的剑。”
唰的一声杀向令狐过。令狐过侧身一闪,拔剑反刺。那人娇柔身段无需站直就反弹而出,犹如一溜轻烟,相隔数尺,轻功之佳,实是从所未见。
令狐过再次举剑,但见那人柳条般的身体犹如凌虚飘行,灵活多变,不由笑说,“你家主人果然厉害,能够找到如此娇柔身段之人为其卖命。”
那人不搭话,只是冷笑一番,虽隔着面纱,但令狐过却能感受到其冷笑之面如冰冷湖水荡起一丝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