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再说:“崔文升给皇帝吃的是泻药。你可以说崔文升不懂医术,但你想想皇帝喝的药可是经过太医和内侍先尝试才能喝下去。若是有毒,他们为何还活得好好的?好些太医们也认定皇帝是虚火,所以要用大黄才能医治。但为何泻得如此厉害,就不得而知,除非朱常洛身边有人刻意加大了份量。当时我还想着,若是崔文升治好了皇帝,那朱常洛更是信任我们。”
利虎国没有反驳,因为他也了解,自古以来宫里的太医貌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若是皇帝出了差错,随时被抄家灭门,因此只能唯唯诺诺开些温和吃不死人的药。至于崔文升说的这个泻药,一半太医支持,另一半反对。
“至于李可灼,这是蓉妃说,有个叫李可灼的鸿胪寺官拿着些仙丹,找了个机会对她说只有他才能医治皇帝的病。蓉妃不敢作主,把这事告诉了我,我正和方从哲商量是否可以推荐,却不料皇帝竟然听到李可灼这事。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查八月二十九日的起居注,皇帝召见内阁大臣问,‘有鸿胪寺官进药何在?’ 方从哲唯有回话,‘鸿胪寺丞李可灼自称有仙丹妙药,臣等未敢轻信。’所有人,包括言官都一口认定李可灼是方从哲、甚至我,推荐的。皇帝求治心切,即刻让方从哲将这李可灼带进宫里。想不到第一颗仙丹让皇帝起死回生,第二颗仙丹则要了皇帝的命。这一来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朱常洛驾崩,事出突然,本来忠于我的人马也没有做好准备,以致朱由校顺利登基。利虎国,你听了后还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主谋的吗?”
利虎国说道:“你或有害人之心,却无害人之果。”心里突然有个不祥之兆,“朱常洛正值壮年,就算风流过头,也不太可能十天之内身体垮掉,莫非这些美女带着祸水?朱常洛被认为是虚火而以大黄医治,就算药理出错,也断不可能让朱常洛奄奄一息,莫非有人背着太医加大了份量?至于红丸,第一颗平安无事。若是有毒,也是第二颗有毒。如果真凶不是郑贵妃,那到底是谁有这个动机和能力,接二连三布下这个连环局来害人?”
此时郑贵妃绞痛在地上连续翻滚,口中又带着些咳血,利虎国大惊:“不是说贵妃重病吗?但看这模样更像是中毒!”
郑贵妃吃力说道:“我好些天都在咳嗽,还以为是风寒,可近期却是咳血,而今全身疼痛,动都动不了。”几乎口不能言,想了下,看是明白了,断断续续说了句“好狠啊”,口中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双手扣着自己的咽喉,痛苦的眼睛睁大着却是暗淡无光,像是被扔到地上翻滚的鱼那样垂死挣扎。利虎国问道:“贵妃,我看你是中毒了而非重病,而且像是中了慢毒所以没有喷血,看来凶手想在不知不觉间杀你。”
郑贵妃已经口不能言,她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将手指沾了下水,看似要在地上写字。
“贵妃要写下凶手的名字吗?”
郑贵妃点了下头,只是身体过于衰弱,手指写了个“十”字就一命呜呼。
利虎国见状不妙,为了核实贵妃的死因,他拿出银钗伸进死者喉咙中,再用纸密封嘴巴,过了片刻再取,只见银钗呈现着黑色,再用桌上的水清洗,却见那银钗上的青黑色无法洗掉,看来是被毒杀,只是由于无七孔流血之状,看来应是慢性中毒。
竟然有人要毒杀郑贵妃?这会是谁?能够做到慢性下毒害人,必然是郑贵妃身边亲近之人。
利虎国想起当日在京师李如柏的府邸里,见到了李如柏的最后一面。当日李如柏负罪入京,因为万历皇帝顾及到李成梁和李如松的功绩,特意恩准其以待罪之身留在京师府邸听候发落。
当利虎国也就是李虎国,最后一次以李成梁家将的身份回到了辽东总兵在京师的公馆时,唏嘘不已。昔日只要辽东大帅到了京师,府邸皆是宾客如云,而今却是门庭冷淡,真有“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之叹。
除了两个忠心老仆,其他人早已逃离这是非之地。进了内院,只见灰扑扑的门上木板褪色,墙头上一丛衰草在风里瑟瑟抖动,一只鸟儿在枯枝上打量着然后慢慢落下,在门口蹦跳觅食,直至看到有人进来,才拍拍翅膀飞出院子。
李如柏坐在椅子上痛心疾首、伤痛欲绝,看到利虎国进入,内心像是被数万跟钢针插着因此一时之间难以说出话来,沉默片刻才慢慢说道:“虎国,今日在我临死之前,能够见你一面,我已心满意足。我真后悔没有听从你的建议,直杀赫图阿拉,扭转战局。是我毁掉了父兄打下的家业,是我使得明军萨尔浒大败。我对不起父兄,对不起辽东将士和百姓,对不起大明。”
“大帅,往事已矣,就不必自责了。”看着这个将门犬子使得明军大败,利虎国本想痛骂他几句,只是看到李如柏已是时日无多,也只能好言安慰几句。
李如柏知道大限已至,就算万历愿意放过他,郑贵妃派系岂能容许他活在世上?他知道的秘密,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足以震撼朝野,况且他还有把柄握在对方的手中,若他不死,整个李成梁家族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