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瑾被拉着蹲到芦苇丛里,透着晃动的芦苇,她隐约看到来人是一群身形彪悍,须发赤红的壮汉,他们眼窝凹陷,膀大腰圆,样貌和瑞朝百姓完全不同,各个穿着皮甲,像是士兵,其中一个手里扯着谁的胳膊,像拖麻袋一样将那人随意丢到河边,然后嘴里喊了几句听不懂的番语,几人又笑哈哈地离开了。
等他们身影彻底走远,叶怀瑾蹑手蹑脚走过去,果不其然看到的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只看五官就知道,那又是一个瑞朝人,只是相较于其他尸体,他穿着官服,牙齿也更加整洁白皙,手上还有戴过扳指的痕迹,但上面却空空如也,衣服口袋里也没有任何钱帛,想来是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这、这是罗大人,是县令老爷啊!那些蛮夷,怎么连这种大人物都——”
慧娘惊叫出声,叶怀瑾垂下眼眸。
“……看来是最坏的那种情况了。”
站起身,叶怀瑾和慧娘大致介绍了下自己和邱寒松的身份,隐去了关键的一些信息,还打定主意,如果对方不信就让邱寒松掏出信物,但好在慧娘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一听两人是天子派来的援兵,毫不犹豫就相信了他们,甚至主动提议让两人跟着去她家避避风头:
“大概是三个月前吧,这些蛮夷入侵了这里,从那以后,每天晚上都有人被杀害,统一丢到河边,有时候还会有人在城附近巡逻,留在这儿很危险,被他们逮住就完了。”
叶怀瑾追问:
“你知道他们的军队都驻扎在什么地方吗?巡逻时间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阿林平时不让我出门……”
慧娘脾气很好,几乎有问必答,只是一说起她搬走的原因和“阿林”,就会支支吾吾,再加上她明显没有挨饿受苦的长相,让叶怀瑾心底的怀疑越发浓重,在听到那个“阿林”是她曾经进山采摘野菜时救下的陌生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所以,你就这么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跑了?”
“不、不是来历不明的,阿林很厉害,他什么都知道,他也和我说了,他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他怎么不随身保护你,还让你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那是阿林受了伤!我就是出来想捉点鱼给他补补身子,才意外发现……这也是瞒着他的,我们有院子,平时都自己种菜的。”
这听着可太像恋爱脑的发言了,叶怀瑾眉心蹙得更紧:
“你之前都不认识他,还这么照顾他做什么?”
“可、可是,阿林他救了我的命……”
再问细节,慧娘则支支吾吾,不愿多说了,叶怀瑾只得闭上嘴,好在,随着她的带路,几人也快走到了她家,在远远瞧见山脚下那个小房子的时候,叶怀瑾心中暗想,若是那个“阿林”是个什么骗子,即便这女人阻拦也要为民除害,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都是一伙的,还是得保持警惕。
“阿林,我回来啦!”
到了家,慧娘明显放松了下来,她雀跃地推开门,叽叽喳喳就说起话来,而叶怀瑾谨慎地没有进去,只是借着门缝朝里遥遥看了一眼,随后就听慧娘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阿林!阿林你头好烫,你怎么了!”
叶怀瑾皱眉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窄小破旧的木床,以及上面躺着的男人。
“——!”
叶怀瑾才踏了一步,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那宛若沉睡的男人就猛地睁开眼睛,若有所感般朝这边望来,只对上视线的刹那,叶怀瑾就条件反射伸向后腰握住了鞭子,肌肉下意识绷紧,但很快男人就闭上了眼,仿佛方才一瞬间本能疯狂叫嚣着的危险感只是错觉。
“这个人……”
叶怀瑾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仔细打量,发觉这人虽然穿着简单朴素,洗到发白的短衫伤还有几个破洞,可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农家汉,从他异于常人的敏锐以及即便昏迷也依旧具备的威慑感来看,这人肯定是见过血的,也许手中的人命也不只一条。
慧娘不过是个从未离开过百越的渔家女,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人成为“朋友”?况且,他这样的男人能毫无防备地昏倒在树林里被慧娘捡到,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又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叶怀瑾和邱寒松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站到慧娘身边,挡住了她和“阿林”。
【是逃犯吗?】
【不确定,他脸上很干净。】
【再观察一下。】
“慧娘,发生什么了?”
“阿林他、他额头真的好烫,怎么办,难怪他这几天老是睡觉,我还以为他单纯累了……都怪我,要是早点发现的话……”
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的试探,慧娘反复对比自己和男人的体温后,就六神无主地开始在屋子里打转,拧了个毛巾盖在他头上,但显然也明白无济于事,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